夜遥想起自己几次遇见沈逸忻时放肆的态度,一边觉得冷汗涔涔:天威难测啊天威难测!得罪了沈逸忻,他会不会将她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生吞剥皮?
她越发的坐立难安,眼睛不自在的瞟向沈逸忻,对方却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夜遥一边在心底轻舒一口气,一边咬牙切齿:辛亦辛亦!没见过当皇帝的当成他这么死皮赖脸的,好端端的抢她的玉,见面才几次啊,就对自己冷嘲热讽,好不容易还了玉吧,见着师兄还言辞闪烁居心叵测!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皇帝?
这边想着,那边皇帝开口说话了:“说是酒宴怎么就真只有酒喝?连顺,传些歌舞来助助兴吧!”
“皇上”那个叫连顺的太监还没动,舒玄已淡淡开口,声音显得浑厚沉稳。
言语中透着道不出的威严,只一个单词,就让在座诸人听出了他对这事情的不认同。
“仲父……”沈逸忻面色不豫,朝着舒玄开口,语气竟像是撒娇,“今日并非正规宴会,也是为了能让新近才子们能更融入这里,有些歌舞助兴,也没什么不妥嘛。”
仲父?夜遥有些犯傻,这唱得是哪出?吕不韦与秦始皇?沈逸忻不会是舒玄的私生子吧……夜遥八卦精神充分激起,脑袋迅速飞转,不由得大叹:那皇后舒言与沈逸忻不是姐弟?啧啧啧……那可是皇家丑闻呐!
片刻的分神,那边沈逸忻与舒玄的谈判似乎已经结束,一帮歌舞伎正鱼贯而入,御园之中,顿时钟磬交奏,水袖翻飞。
夜遥忍不住向坐在凌帝身边的皇后舒言看去,正看见一个宫装美人端坐在凤椅上,眉目如画,温婉柔媚,还未有任何举动,便已自成风景。夜遥一时间竟忘了感慨,这样的一个气质美人,就最该是她当皇后的!……也难怪逸宁会对她念念不忘。
正想着,夜遥有些发呆,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淡淡扫过,一抬头,正是皇后舒妍,一双翦水秋瞳盈盈脉脉,潋滟之中,说不尽的风qing动人。如此温柔的目光,在身上似是不经意停留的瞬间,夜遥却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夹杂着无尽的忧愁伤感,一齐向她汹涌过来。
幸亏只是一瞬,那舒妍很快便转了目光,与身旁近处的命妇闲聊了起来。微微低下的头,耳边垂着几缕自然落下的发丝,映衬着温婉柔和冰雪皓白的脖颈,显出无限的风情。
这就是那个爱着逸宁也被逸宁所爱的,却又为了野心放弃爱情的女子么?
夜遥心里有些发寒,下意识的抬眼向凌帝望去,辛亦,确切说是沈逸忻,正向这边看来,眼中隐隐泛着光芒,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意味,不过一瞬,便懒懒的扫开,竟似不认识她的样子,看向了场间的歌舞表演。
夜遥看着沈逸忻斜斜的坐姿,隱觉得不对:这就是凌帝么?不再是宫外那个撒泼耍赖的辛亦,甚至也不能是机敏聪慧的沈逸忻么?
眼睛不自觉的瞟向对面上首的舒玄,夜遥恰看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脚步急促的进来,走到舒玄身后,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舒玄表情不变的听着,嘴角的微笑僵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侍卫边退了下去,隐没在黑暗中。
酒席觥筹交错间,一个步履慌乱的太监闯了进来,惊扰了一众伶人。他急急的奔到沈逸忻面前扑通跪下:“皇上,不好啦!有刺客闯进了漱玉宫!”
“什么!”沈逸忻心中一震,差点没站起来,他饮下一口酒,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在面上显露什么。静了一瞬,才将目光朝堂下扫了一遍,庭中乐声尚未停止,却微显得凌乱。舞姬们先是被惊扰的纷纷躲向一旁,片刻之后都齐齐跪下,匍匐在地,堂下臣子神态各异,却都离不了一副震惊茫然的神情。他在禁不住心中冷哼一声,目光几不可见的向右席中间的方向一带,悠悠的开口:“急什么?朕让你们停了么?”
舞姬们闻言,连恩也不敢再谢,纷纷起身归位。索幸她们都曾接受过严格规训,不过一瞬,便随着早已恢复节奏的乐声翩然起舞。
沈逸忻睨着舞姬们扶风弱柳翩然摇摆的舞姿,漫不经心道:“风华宫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贼子闯进了漱玉宫!幸亏今日是晚宴,否则,你们是想让贼人来取朕的头么!”他饮下一口酒,头也不抬道,“来人呐!把今日当值的侍卫统统都给斩了!”
“启禀皇上,”跪着的太监犹犹豫豫的开口,声音带着颤抖,“今日在漱玉宫当差的侍卫,甚至是守值的宫女都全被刺客给杀了。”
“啪!”一个夜光杯在地上炸开,小太监被酒水溅了一身,扑在地上抖成一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上责罚。”
“罢了罢了!”沈逸忻不耐的挥了挥手,“下去领五十个板子!别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了兴致!”片刻便转了话题,对着座下的进士们开口,“今年科考方毕,朕先恭喜在座各位新进士,望你们能为我炀国昌盛作出贡献!朕敬各位一杯!”说着便举起酒杯,头一仰,率先喝下了酒。座下众人皆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端起酒杯连连附和奉承。
不一会儿,酒宴歌舞再起,众官员相互敬酒说辞,命妇间絮絮低语,席间气氛融融。
不是没见过宫廷戏,可事情发生在眼前,夜遥有点接受不了。外面有一众的宫女侍卫死于非命,可席间依旧觥筹交错春guang融融,身边时不时有命妇向她搭讪,可她看着她们温暖的笑意,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打着寒噤。
就连坐在正首的沈逸忻,此时看去,他正满脸闲情的看着精美的舞蹈,似乎是和着堂中的音乐,指节在桌面上轻叩着:一下,两下,三下……
如果说从最开始发现辛亦就是沈逸忻时,夜遥的内心是懊恼忐忑;看见沈逸忻与宫外判若两人,她则多有些为他身受身份限制人前做戏的同情;可是,当她亲眼见证自己虽不熟识却也多少有些了解的人,视生命如草芥,并亲身为她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天威难测。此刻,夜遥的心,只剩下愤怒,与寒冷。
“多谢。”沈逸宁再一次挡掉了前来恭贺新婚的人,转头正看见夜遥恍惚的神情,不禁摇摇头,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得到的轻轻叹了口气。
抬头看看天色,又端起酒杯向后稍倾,一侧头,他正凑到夜遥耳边:“夜遥,再撑一会儿,晚宴应该就快要结束了。”
“夜遥。”沈逸宁叹口气,伸手晃了晃她的手臂,目光无奈,语气狡黠,“要不,我们偷偷溜出去逛逛?”
可以出去?!
夜遥顿时决定忘记不快,瞬间提起精神,瞪大眼睛看着逸宁,扯着他的袖子急忙问道:“可以吗?偷偷溜出去,被逮到怎么办?”
逸宁朝她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了她的手,慢慢向身后的花丛中隐去。夜遥乖乖的跟着逸宁缓步后退,所幸逸宁所坐的位置并不显眼,酒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谁也没有注意到俩人的举动。不一会儿,夜遥就随着逸宁退出了席外。
出了宴席,逸宁的手也没有松开,一直带着夜遥走到了水边,行至长廊。夜遥跟这逸宁忍不住开口:“走出这么远的距离,不会出问题吗?万一那边宴会散了的话怎么办?”
逸宁脚步不曾停顿,回头朝她宽慰的笑笑:“放心吧!皇上那边会替我们拖着的,你也难有一次进宫的机会,我怎可不带你四处逛逛?”
沈逸忻会帮着他们拖着?想到这里,夜遥的心禁不住又是一沉,她哪来那么大的面子,让皇帝帮他们拖时间!
夜遥搞不清楚状况,歪着头看逸宁,一边放慢了脚步,冲口却问:“皇帝帮着我们出来约会?”
逸宁不知她的腹诽,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面回头看她:“约会?夜遥你可真是……你从哪儿弄来这些古怪的词汇?”暗自施展开了轻功,拉着夜遥加快步伐向西边的岛屿掠去。
“呃……呵呵呵……”夜遥干笑几声,暗自道:我能跟你说我是从二十一世纪学来的么,再告诉你我穿越时空,还借尸还魂,你们这儿的人不得把我拖出去烧了!临了还变成一堆灰碳,那不就枉费了师傅那老头当年辛辛苦苦把我从火场里就出来么?
一边想着,夜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随着逸宁腾云驾雾中,脚下的土地飞速的向后退去,不一会儿就已经站在了一座宫门前。
“这是哪儿?”脚着了地夜遥才晃过神来,伸手捂住咚咚乱跳的心脏,一边抬头望去,只见宫殿檐下正中端挂着一块牌匾,金漆蓝底的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漱玉宫”。
漱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