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季枫?!
一只白鸽飞过,仿佛前世她喝下毒酒时,季枫那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
那洁白似雪的衣角,像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黎明。
“怎么了?”他不知何时,已走到苏尧鸢的面前。
“没事,只是这桃花开得太美了。”桃花夭夭,灼灼卿华,只是过于美,灼烧了她的心罢了。
苏尧鸢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道:“你分明不是楚凄月,为何还会出现在怡红院?况且,你分明是个男子,为何还要办称女子的模样?
他勾唇一下,本就精致的脸在这一笑的加持下,更加妩媚动人,令人移不开眼:“恰好,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他葱白纤长的手突然抬起来,苏尧鸢预感大事不妙,却未能躲过——
他将她倌住头发的一根发钗取下,刹那间,她又黑又长的头发倾泻而下,如同山涧中的瀑布。
发丝在空中飞扬,凌乱了她的视线。
他含笑的眼眸中倒印出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想必,在怡红院的第一眼,他就早已识破了她吧。
他忽然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定定的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神情专注的凝视着她的眼角,苏尧鸢被他的认真吓到了,只呆呆的望着他。
“你知道吗?我母亲也有你这么一颗泪痣。”
泪痣?她用手指摩挲着右眼角的下方,原来他刚刚在看这个。
“只是母亲泪痣的颜色与你不同罢了,是朱红色的。你看过彼岸花么?传说开在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上。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永无相见之日。
母亲出生时,阴雨连绵,所有的彼岸花在同一时间开放,血红似火,妖艳无比。在我们那里,彼岸花一直是至邪的象征,泪痣也一直被看作不祥。所以,母亲被人们奉为妖女。
不知是不是天意,母亲一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灾星,虽然我十分不愿相信,但是摆在那儿,容不得我不信。首先,母亲出生时,她的娘亲因为难产而死。九岁那年,她因贪玩和五个同龄孩子在一间厨房里打翻了烛台,引发了一场大火灾。那五个孩子无一幸免,都因火灾而亡,唯有母亲,不仅逃出火灾而且安然无恙。
可是人生如同舞台上的一场戏曲,总是变化多端,跌宕起伏,捉摸不透。我想母亲也是未曾想过的吧,她竟会被皇上看中,纳入后宫。那个无比尊贵的男子,端坐于金銮殿的宝座上。世人都道伴君如伴虎,可那个平日对文武大臣们极端苛刻,喜怒无常的人在面对母亲时,总是温柔以对,万分宠溺,终于,她彻底沦陷了,她想,或许皇上是真的喜欢她呢?她早已在温柔地毒酒里沉醉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但一直令她疑惑不解的便是皇上每每在看着她时总是盯着她的眼睛出神。她自知自己的容貌还没美到那种地步。
终有一日,她看见皇上书房内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仿若九天之上的玄女,即便是在画中的人物,可若凝视那女子久了,也会像是被人勾了魂去。最让人瞩目得便是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明明其他部位都是黑白的,唯独这颗泪痣红的似火,艳的如血。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从始至终不过是这个女子的替身,皇上对她所有的好,不过都是用来补偿那女子的,而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她曾以为似梦般美好的温柔,却也果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她不知到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哪怕是当初自己一出门就会被扔烂青菜时也未像这样彷徨。她恨,可她不知从何而恨。她突然觉得可笑,几乎毫不犹豫的从皇宫的城墙跳了下去。她为了皇上,早已弃了所有。她这一生,她的所有,她的一颗真心全都给了皇上。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那是她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她全然不顾自己那可怜的儿子。她永远也无法想象当她的儿子听到消息后慌忙感到城墙时看到母亲义无反顾从城墙上纵身一跃时,内心无边的绝望与痛楚。原来,她的心里只有皇上,没有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她的儿子。她可以为了皇上丢弃性命,却无法为了她的儿子多活几年。”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他嫣然一笑。明明是绝美的一刻,却无端令人感到一股痛楚。
她点点头,心却没由来的一阵痛。
“我母亲是云起国的柒贵妃——祁柒。”
“那你是——云起国太子,祁夙?”
苏尧鸢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这样一来,所有事也都明了起来。
云起国曾有位绝世容颜的女子,名叫颜悦,乳名唤倾城。传说她的容颜只消人看上一眼,便可为之神魂颠倒,终身难忘,再看第二眼,便叫那些人食难咽,觉难寝,誓此生非颜悦一人不娶。
记得云起国曾盛传过一句话“一见颜悦误终身”据说现在的“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也是一位学子见过颜悦后所作,如此一妙人,自是被皇上纳入后宫,受尽荣华富贵。
可惜不知为何,在进皇宫的两年后,颜悦死了。
死时是在雪地里,未施一点粉黛,未挽一丝发绺。就手执一朵彼岸花,安安静静的躺在雪地里,仿若睡着那样安详。太医找不到她的死亡原因。
从此,颜悦之死成了云起国的一个未解之谜。当时,甚至还引起了一场国民暴动,皇上下令将颜悦封为倾悦皇后。
因为云起国最美的女子倾悦皇后是被彼岸花勾去了地府,所以有人说彼岸花和泪痣都被看作不祥。
颜悦死后第二年,云起国里出现了一个女子,名叫祁柒。
虽貌不惊人,但她的眼睛却与颜悦的眼睛出奇的相似,尤其是眼角下那颗朱红色泪痣。
皇上招她入宫,一入宫就被封做柒贵妃。柒贵妃不久便生了一个孩子,可惜那孩子并不似云起国宗室都姓云,反而与他母亲一样姓祈。那儿子就是现在云起国的太子,幽冥教的教主——祁夙。
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柒贵妃也死了,从皇宫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从那以后,祁夙也离开了云起国,到了风月国,还创办了叱咤风云的幽冥教。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祁夙如此猖狂,云起国的皇上却未派兵捉拿他,反而对他好言好语的相求,且太子之位一直空着,誓云起国太子之位非祁夙做不可。
他笑了笑,算是默认自己的身份。
忽的问苏尧鸢:“你知道云起国那个老东西为什么任我如此为非作歹,还非要封我为太子吗?”
“为什么?”她走到祁夙面前。
他忽然低下头来,离她离的很近,看着她的眼睛,勾起一边的嘴角笑得邪里邪气:“当然是因为,我帮他那个地方给割了,让他永远也无法再生孩子。”
难怪如此,云起国就只有云许萧公主和祁夙太子两位孩子。且在祁柒死后,皇上就再未宠幸其他女子,世人都赞皇上深情,却未曾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苏尧鸢瞪大眼睛:“你对他,这么残忍?”
祁夙笑了笑,满不在乎:“对于伤害了你的人,难不成还要心慈手软?”
对于伤害了你的人,难不成还要心慈手软?
是啊,她的心怎么可以如此不坚定?每一步都是下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毁,步步毁。
“你记住了,无论是谁,只要伤害了你,便不可饶恕!你定十倍奉还!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滴水之仇,涌泉相还呢?”祁夙调皮的眨了眨眼,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粟。
分别时,他给了苏尧鸢一个金镶白玉圭,上刻着“幽冥”二字。他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拿着这个去幽冥教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