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
管家夏秉忠正坐在凉亭里喝茶,杂役夏来顺一路小跑来到跟前,笑嘻嘻的禀道:“忠叔!那个耍钱鬼又来啦!”
夏秉忠吐了一口茶叶沫:“呸!怕啥来啥。这事儿老爷知道吗?”
来顺摇了摇头:“哪敢让他老人家知道啊?这个月都三回了,要我说呀,他就是个无底洞,给多少钱也填不满,咱们老爷就是太好说话了,这才让他给熊上了。”
夏秉忠瞪了来顺一眼,笑骂道:“小兔崽子,还敢挑择老爷的不是了,给你脸了是不是?你小子给我记住喽,咱们是替老爷分忧的,不是替老爷当家做主的。谁是主子,谁是仆役,心里都给我放的规规矩矩的。”
来顺赔笑道:“忠叔!看您说的,我这不是替老爷难受呢嘛。咱们都能看的出来,其实老爷也不想再填这个无底洞了,咱们不是得替老爷分忧不是?”
夏秉忠点了点头:“嗯!算你小子明白,走!咱们瞧瞧去!”
夏秉忠端着一把紫砂茶壶,跟着来顺一路穿庭过廊,很快就来到了门房。
门房里。
一个形容颓废的青年正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走来走去:“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恶奴,五叔!五叔!救命啊!五叔!”
踏踏踏~踏踏踏~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吁~~!”
恢恢~骏马嘶鸣,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矫健的跳下马来,那姑娘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不输男儿的勃勃英姿。
姑娘把骏马栓在马桩上,手里挽着一条青龙锁魂鞭,快步朝门内走来。见那颓废青年正在五叔五叔的喊个不停,柳眉微微一皱,脸上不由的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四哥!你又闯什么祸了?”
颓废青年一见姑娘进来,马上涎皮赖脸的笑起来:“语晴!昨天四哥做了一个天大的好梦!这次一定能咱家的那些田舍产业都给赢回来。语晴!这回四哥可就全靠你大力襄助了。”
夏语晴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道:“得了吧!四哥!这两年,我都借给你多少钱了?每一次你都说自己能赢,钱呢?
四哥!你是在赌场上混饭吃的,总是要讨个口彩。妹子别的地方兴许帮不上你,这块儿肯定没问题。
四哥!我相信你这次肯定能赢,四哥你不但能把嫂子给我赢回来,连同北街那套院子,还有西山那个酱场都能给赢回来。”
颓废青年满脸堆笑:“对!对!还是语晴最懂四哥,妹子!这次能借我五十两……”
夏语晴:“嗯?”
颓废青年:“三十两……不……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夏语晴:“四哥!不是我不借给你,自从我二伯走了以后,你是三天来我家借钱,两天来我家借钱,咱家那点积蓄早就让你借光了。
上次你在赌场玩花活儿,杨老虎要剁了你的手,我爹是卖了南庄的几十亩地才把你给救出来的。你把二伯的产业败光了不要紧,总不能把你五叔家也败光了吧?
四哥!
你若是饿了,咱家随时有你一副碗筷。
你若是冷了,咱家总有你的衣服穿。可你若总是一心想着赌钱捞本,咱家可真是填惘不起了。”
颓废青年嘿嘿笑道:“妹子!你这是真把四哥当成要饭的打发了。行!谁让哥欠你的钱了呢。语晴你放心,你对四哥的好,四哥永远都记在心里,等四哥时来运转,四哥一定加倍还你。
这样!妹子!你也别把话都说绝了,你带我进去见见五叔,要是五叔也执意不借给我钱,我夏可文扭头就走,从此再也不登这个门儿。你看咋样?”
夏可文话音刚落,大门就吱呀呀打开了。
管家夏秉忠和杂役夏来顺从院内走了出来,来顺眼尖:“小姐回来啦!夫人正在后堂等您回家吃饭,小的这就给您喂马去。”
管家夏秉忠也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然后对夏可文说:“呦!这不是四少爷嘛!老奴这边给您见礼了。”
夏可文迫不及待的道:“免礼!免礼!快带我去见五叔。”
管家不慌不忙的道:“别急!别急!四少爷果然是信义之士,三日前,四少爷从柜上支了三十两银子,说三天后必来府上还钱。
四少爷还教训奴才说不要狗眼看人低,说您不但要把这三十两还上,还能把上次和上上次总共一百一十两全都能给还清喽,当初老奴还不信,你看怎么样?今儿四少爷说来可就来了!老奴还真是瞎了一双狗眼,以后啊,老奴再也不敢从门缝里看人了。
四少爷!还钱的事儿,根本就不用惊动咱们老爷,老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正在将养着呐,不宜大喜大悲,大动肝火的!
少爷!您把钱交给老奴就行,老奴就能把它带到柜上销账。”
老管家的一席话,把夏可文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夏可文又羞又恼:“好你个狗奴才,当年若不是我爹救你,你早已经是一具冢中枯骨了,坟头的野草不知黄了多少次了,怎轮得到你今日对着旧主狂吠?”
夏秉忠闻言老眼一红:“夏可文!你没有权利指责老奴。你心里很清楚,樵老爷之所以死不瞑目,全是拜你这个逆子所赐。若不是因为你嗜赌成性,接连输了田产,酱坊,恩公会病倒在床?
若不是因为你输红了眼睛,一心想要捞回血本,最后不但把房产全部抵押了,就连妻妾也一并搭了进去,恩公会魂归九泉?
夏可文!
若非因为你是恩公所出,老奴真恨不得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老奴当初若是早就知道你是今日这般模样,当年拼着被恩公打杀,哪怕再背上恩将仇报的千秋骂名,也誓要将你扼杀在襁褓之中,好过你将老爷活活气死。”
夏秉忠的一番话,许是刺痛了夏可文未泯的良心,夏可文微微一怔,最后愤愤的道:“五叔身体不适,今日我就不跟你这忘恩负义的恶奴一般计较。哼!这次我不能赢回家产,全怪你这恶奴从中阻拦,我之盼你百年之后,不要无颜见我爹娘就好。”
夏可文撂下几句狠话,扭头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夏秉忠一脸凄然,仿佛瞬间就苍老数岁,两行浑浊的老泪淌下:“樵爷!樵爷!老奴无能,老奴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