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文心中的那片天空是无比灰暗的,他愤愤的徜徉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忍受着背后暗地里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街角边!
“孩子!看到那个人没有?他家以前有良田千倾,豪宅百间,浔陶豆酱坊以前就是他家的产业。知道他因何这么惨吗?赌!赌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闺阁中!
“婉儿!看到那个人没有?他叫夏可文,他家以前天天是锦衣玉食,出门更是前呼后拥,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听说他的小妾蔡薰儿,光首饰就有两木匣子呢!
就是因为贪赌,前后不到年的时间,他就把家中产业全都给败霍光了,最后连妻妾都输给人家了,你说嫁给这样的人得有多惨,今天还在家中坐,明天就要爬上他人床。”
……
这些话,夏可文都听的清清楚楚。意志消沉的他不禁回忆起往昔岁月:
那个时候,母亲的脸上每天都挂着灿烂的微笑;
那个时候,妻子宁卿卿,小妾蔡薰儿、袁清凌,她们你撒娇,我争宠,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那个时候,自己每一次出门总要骑着高头大马,有时去巡视一下酱坊,有时去看看城外的良田,走在街上谁不满脸堆笑的叫咱一声四少爷?
自从三年前结交了“笑财神”赌场的少东家史通吃,这一切就变了。
最开始,夏可文只是在史通吃的怂恿下小玩几把,结果糊里糊涂的就赚了几十辆银子。赌徒们纷纷夸赞夏可文是财神转世,手气真壮。夏可文用这些银子请大家胡吃海塞了一顿,赌徒们吃人家的嘴短,个个捧着他聊,把夏可文吹嘘的飘飘欲仙。
第二天,史通吃又来约夏可文,夏可文原本不打算再去了。耐不住史通吃软磨硬泡,终于还是去了。
兴许也是鬼推的,这回夏可文的手气更壮,竟然一下子就赢来了三百多两金银,这些钱都足够买上三倾上等良田的了,夏可文食髓知味,从此隔三差五就往赌场里跑。
刚开始,他还是赢的多输的少。可是随着他赌技越来约精,后来竟反而是赔的时候越来越多,赚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直到有一天,他输红了眼睛,就回家偷偷的把田契偷出来抵押……从此他是越陷越深,终至万劫不复的地步。
夏可文暗自悔恨,如果有下辈子,对于这种恶习,一定不会再有一丝一毫沾染。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泥足深陷,悔之晚矣!
自己如今文不成武不就,若是单靠苦力谋生,一年才能攒下三两五两银子,欠下五叔家的的几百两银子,还有另外几十两外债,这辈子也别想还清了,遑论赢回家产妻妾了。
夏可文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赌博一途,尚有一线生机。他咬了咬牙,祖宗保佑,我夏可文发誓,赢回家产以后,夏可文此生再也不会踏入赌场半步,若违此誓,甘愿受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也许是内心深处残存的自尊在作祟,夏可文实在是不想听众人在背地里嚼舌头,他竟顺着大街径直走出了浔陶镇,浑浑噩噩的沿着镇外一条荒芜山路,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阵冷风吹来,夏可文蓦然惊醒。举目四顾,此时自己正置身一片荒山野岭之中,天光已暗,天边仅有的一抹残阳也将燃尽。
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野树荒草,脚下隐隐约约似乎可以分辨出一条古旧的羊肠小路,山谷中传来一阵阵狼嚎声。
上山容易下山难,如此天色,最易失足。况且,山中夜晚常有虎豹横行,若要强行下山恐怕是凶多吉少。
夏可文见此处离山顶似乎已经不远,不如顺着羊肠小道一直走到山顶看看,若是能够寻到栖身之处更好。实在没有,只好找一颗粗壮的大树爬上去栖身,也免得葬身狼虫虎豹之口。
只要熬到明天日上三竿,就可以顺着来路平安回去了。
在山谷中的一阵阵狼嚎声的催促下,夏可文顺着荒芜的小路飞快的攀爬着,转过几道石岩后,前方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一座老旧的小道观映入眼帘。
夏可文的脸上露出微笑,身上的倦意潮水般涌来,双腿顿时好似绑上了磨盘,竟然连一步也挪不动了。他跌坐在地上喘了一阵,额头鬓角后背上的汗水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片刻之间,天光更加昏暗了。
夏可文咬了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拖动着笨重的身子,朝着道观挪去。
道观前荒草满地,石缝里甚至还有零星的小树,这里大概是很多年都没人走过了,道观里还有人住吗?
夏可文走到道观门前,道观的破木门已经歪倒,道观院内也是遍地荒草,精舍内闪着晃动的火光,似乎有人住在这里。
荒山野岭破道观,破门破窗草满院。
怪异的是这里还有火光,是人烟还是妖火?夏可文看看黑漆漆的山谷,饥饿的狼群正在那里哀嚎。再看看道观内的火光,夏可文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仗起胆子大声的敲了敲木门。
梆梆~~!静谧的夜晚,木门发出的声音格外的响。
出人意料的巨大声响,把夏可文吓了一跳,身上的寒毛唰啦一下都站了起来。
“有人吗?不知能否借宿一晚?”
片刻之后。
吱拗~!
大殿的木门打开,从屋里走出来一位青衣文士,那文士器宇轩昂,看上去大概能有四十左右,他手中握着一把扇子:“进来吧!”
夏可文抱拳施了一礼:“不速之客,打扰兄台,恕罪恕罪!”
青衣文士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我也是进山游玩时不小心迷了路,听闻谷内虎啸狼嚎,不知如何是好。恰好发现此处可以暂为栖身,贤弟来了更好,你我也好彼此做伴。请屋里歇息!”
夏可文进屋一看,道像前的空地上,正笼着一堆篝火。
火堆旁,一名美艳的侍女正在往火里添柴,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侍女显得分外妖娆。她兼具宁卿卿的优雅,蔡薰儿的妩媚多姿,袁清凌的万种风情,活生生一个百里难寻的人间尤物。
夏可文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公子,微微失神片刻,就很快清醒过来,他靠着一根柱子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