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的一个小山坡上,站着张敞夫妇和韦静、李冰四人。
自笑尘殉职,泊名驻边后,韦静就会一直去张府陪陪卫氏,以免她过于伤感。李冰为长安县尉,在公务不忙时也会经常过来看看二位。而今日,大家则很是默契地来到了这里,西护公主张笑尘的衣冠冢。
张敞道:“已经两年了啊。笑尘在下界,不知过得怎样了。”
“张大人放心,尘妹妹是个开怀的人,在哪儿都能快乐的。”韦静一边帮着卫氏贡上点瓜果点心,一边安慰着张敞。
张敞蹲下身,看着石碑上泊名刻下《尘缘尽》,叹了口气:“也不知泊名这孩子在边城如何了。我也真是愚钝,竟没能早些看出这孩子的心思,若是早早定下婚事,笑尘也不会去什么战场,泊名也就不会……”
李冰扶起了张敞,道:“张大人莫要难过,卑职听说,张校尉在西域都护郑大人的手下,带兵严谨,深得郑大人的赏识。”只是,听说张校尉再也不笑了。
卫氏拍了拍韦静的手,道:“泊名这孩子,也是死心眼,他若呆在那边顺心,就由着他吧。静丫头,李冰,这两年多亏了你们时常来,才能解了我夫妇二人的寂寞啊。”
“卫婶婶不要这么说,我与尘妹妹手帕之交,替她孝敬二位,本是应该的。”
李冰也是拱手道:“张特使和张校尉对我有提拔之恩,张大人和夫人对卑职也很是照顾,卑职也是很愿意前来府上。”
张敞看了看李冰,又看了看卫氏,见卫氏对自己一点头,便道:“李冰,你家人不在身边,我夫妇二人在长安的住所又很是宽敞,我和夫人商量着,想收你为义子,你平日里也可在我家安顿,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冰一惊,忙单膝跪下道:“卑职何德何能,不敢高攀。”
张敞扶起了李冰道:“这两年来你对我二人的照顾,我夫妇看在眼里,很是感激,如今不是你高攀,而是我们不知有没有这个福份收一个能留在身边的孩儿啊。”
“这……”李冰一时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韦静。
其实韦静很早便想拜张敞夫妇为义父母,可是夫妇二人说,韦能大人在家也需要韦静照顾,这样做有些不妥,此事因而作罢。如今见张敞夫妇愿意收李冰,韦静觉得此事若是能成,不仅对张敞夫妇来说是个安慰,对李冰来说也是个归宿,于是连忙对着李冰鼓励地点点头。
李冰也就不在推托,对着张敞夫妇一叩首道:“拜见义父,义母。”
张敞夫妇联手将李冰搀扶了起来。韦静见这刚组合成的一家三口很是融融,心里也替他们高兴,正想退开些,卫氏却走过来拉住了韦静的手。
“静丫头别忙,我夫妇二人今日不仅要收个儿子,还要收个女儿呢。”
韦静看着卫氏一脸笑容,有些纳闷,先前不是说因为爹爹需要我照顾,此事不便么。
张敞笑了笑,道:“韦姑娘,这两年来你与李冰经常光顾寒舍,我夫妇看得出来你二人情意相通,如今李冰也已二十有三,早已到了婚配年龄。我们这刚做了义父义母的就擅自做个主,替我这个义子给韦姑娘下个聘,可好?”
韦静一听,脸顿时涨得通红,这张敞夫妇怎么搞突然袭击,我我我……羞死人了……韦静又羞又急,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头看看李冰倒是平静,便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冰块儿,这是和你自己有关的事情啊,你倒是给句话。”
不料李冰竟回转身来执了韦静的手道:“我也正有此意,静儿,你可答应?”
这这这……天下大乱了……这是冰块会说的话么……怎么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表情,果然是块冰!韦静羞怯懊恼之余,却有些窃喜。
卫氏也笑了笑道:“李冰前几日便委托我夫妇俩向你提亲了,我夫妇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收他为义子,这样提亲也名正言顺一些。静丫头,你就应了吧。我夫妇二人若见到你们能美满,也算是个安慰。笑尘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替你们高兴的。”
居然还是事先安排好的?!韦静狠狠地踩了李冰一脚,道:“死冰块儿,居然敢算计我!今日若不是在尘妹妹的墓前,我……我……”韦静跺了跺脚,甩开了李冰的手,咬着嘴唇一路小跑而去。
李冰楞在了原地,张敞笑着推了推李冰,道:“还不快去追?”
李冰这才跑了出去。
韦静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回头没见到人,不由暗骂,这块烂冰,都不晓得要追来,我居然就被这样一块冰给随随便便下聘了……而且……我居然还挺高兴……韦静越想越懊恼,嘴上就嘟哝了一句:“死冰块儿!”
“静儿,你叫我么?”
韦静一抬头,发现李冰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的跟前,想起方才的事,又是羞愧难当,只能嘴硬道:“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那……韦姑娘……”
“更不准这么叫!”
“那该怎么叫?”
“你自己想!”
李冰认真的态度把韦静气得七窍生烟。通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少年郎甜言蜜语泛滥的时候么?可眼前这少年郎,我不准他唤我静儿,他竟然就真的不唤了……
“你生气了么?”李冰试探着问。
“没有!”为这样的事情生气,我还嫌丢脸呢。死冰,烂冰,臭冰!
李冰挠了挠头:“你别恼我,我真的想不出来该怎么称呼你。不过,这样也不妨事的。从今往后,我若是开口说话,必定是对你;若是与人闲谈,必定是与你;若是结伴同行,必定是同你;我口中的你字,只有你一人,就算我找不到对你的称呼,也决计不会弄错。”
我口中的你字,只有你一人。
韦静终于笑了,她捶着李冰骂:“死冰块,平日里的老实都是装的,这么能说,不知在外面骗了多少姑娘才学来的。”
李冰愕然:“我……我说什么了……”
这个笨蛋……韦静一脸幸福地贴上了李冰的胸膛,静静地听着李冰的心跳声,没想到这块冰的心头竟是如此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