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抱住韦静,却突然听见旁边一声草动,他迅速将韦静护到了自己身后,问:“什么人。”
出来的是一个素雅的白衣女子。
“你瞎紧张什么,是淳于姑娘啊。”韦静从李冰身后绕了出来,道,“淳于姑娘也是来看尘妹妹的么?”
淳于依点头。自从边关一战后,淳于依就作为杨恽的义女,住进了平通侯府,正逢杨恽的女儿杨宜琴出嫁,淳于依就在原来杨宜琴的闺房里安了家。
韦静忽得想起,若淳于依在此,方才我和李冰那一段,她不是都看了去?韦静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一边说着:“我们还有事,淳于姑娘请便。”一边匆忙地拉着李冰跑了。
淳于依却没有急着走到墓地上,只是静静的盯着一处,像是期待着什么。
“还是瞒不过你啊,依依。”玉衣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
淳于依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快跑了几步,扑入了玉衣的怀中。
“依依……”玉衣看着怀中久违的佳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良久,两人的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淳于依看着玉衣的眼睛,幸福中有些疑问。
“依依可是问我为何今日来此?”
淳于依点头。
“我也是来看看张笑尘的,总觉得,她有些可惜。”
淳于依想起了和笑尘相处的时刻,眼神不由黯淡了下来。
“依依,我此次前来长安,虽是另有公务,可有一事,我不得不与你商量。”
淳于依有些不安。
玉衣的手紧了紧,道:“依依,坛主知道我们的事情,他下了通牒,要我或者拉你入坛,或者……依依,你知道断圯坛的手段,我虽知道你不愿意背叛你义父,可我不能看着你被……依依,随我入坛吧,圯桥护不住你的。”
淳于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离开了玉衣的怀抱。只有此事,我不能答应。
玉衣拉住淳于依:“依依,你不要如此坚决,我知你不惧死,可我怕。依依,你多考虑一下可好,十日,十日后,我在此处等你。”
淳于依挣脱了玉衣的手,跑了开去。
玉衣没有追去,只是对着淳于依的背影喊:“依依,十日后,不要忘了。”
淳于依却撒下了一路的眼泪。只有此事,我不能答应。玉衣,若要你叛离断圯坛,你能么?你不能,所以,你才来劝我离开圯桥的啊……
西护公主张笑尘的墓碑前,站了两个有着相同容颜的人,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白衣,不一样的,是一个神情恬静,云淡风情,一个眉头紧缩,阴晴不定。
“王司乐也来了?”玉衣转过身,笑得邪魅,眼中却有恨意。
王褒微微颔首,平静地看着玉衣道:“小袤,今日是笑笑的祭日,你我的恩怨,就暂且放到一边吧。”
“笑笑?亏你倒是叫得亲热。司乐大人,你可知,这多年以来我一直恨你,恨你被爹娘疼爱,恨你仕途顺畅,恨你从无坎坷。可如今,我倒是同情你。你所爱之人长眠地下,送走她的,不是你,在她墓碑上留下字迹的,也不是你。长安城里只知道你心仪张笑尘却不得意,呵呵,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失败的时候,我看着此时的你,不知为何,很是畅快啊。”
王褒叹了口气:“小袤,你生在世,若只是为了看我失意,那我便是落魄给你看又如何。可那样,对你又有何好处。”
玉衣的眉毛一抬:“我偏偏就是喜欢看人失意,离弃我的你,离弃我的大汉,我容不得你们好!不见你败,不见汉亡,我,不解恨!”
王褒闭上了眼:“小袤,人世中,美丽的东西很多,即使得不到好的结果,也可以有迤逦的回忆。如同我虽然不能在笑笑的墓碑上留字,我却仍可以在每年的今日为她奏乐,回忆起和她之间的往事,也是快乐的。可若如你这般,只为仇恨而活,你的一生当中,你自己的影子又能留下多少?小袤,你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出一口气而活啊。”
玉衣轻蔑一笑:“司乐大人这是在给我说教呢?可我,就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仇恨撑着我,就足够了。”
“是吗?那你口中所说的仇恨从何而来?你念念不忘离弃之事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也盼望着合家团聚,你也期待着亲友之情,你也希望同我一样么,小袤,你不是恨,你是嫉妒,是羡慕啊~”一向淡雅的王褒突然提高了嗓音。
“我嫉妒?我羡慕?哈哈哈哈~”玉衣惨然大笑,“王司乐,你可真会妄想,我现在在塞外的地位,万人之上,我可不会羡慕你一个小小的宫廷司乐。”
“小袤,妄想的人是你啊。若你安乐于塞外的地位,你又来中原作甚?你若安于你的职责,却为何你的眉宇之间有着不忍和犹豫?小袤,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小袤,你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你的一生总会有一样你想要奋力抓住的东西,对你来说,那样东西,并不是仇恨,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把仇恨二字当成了你自己的挡箭牌而已!”
这样的情绪激动,对于王褒来说,是第一次。不为别的,只因为,面前的人,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他不愿看着他被仇恨淹没,他不忍。
这样被直击心事,对于玉衣来说,也是第一次。玉衣该恼恨,可他却一时恨不起来,只因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孪生哥哥,是自己即使想要忘记,也会在看到自己的倒影时想起的人。只因王褒所说的,是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