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充国打了胜仗,本应举国欢庆,可只因张笑尘一人的死讯,长安城上上下下,无一人面有喜色。人们看到捧着蝶佩回来的张泊名茫然地骑在马上,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仿佛虽是活着,却只剩了躯壳。
宣帝刘询于朝堂上哽咽,追封张笑尘为西护公主,文武百官无不潸然泪下。
王皇后带着太子刘奭亲赴灵堂,握着卫氏的手,泣不成声。
韦静,林无双,贡禹,王吉等好友久跪灵台前不愿离开,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王褒执琴长奏,声声悲切,十指渗血,却仍不停歇。
长安百姓,认识笑尘的,不认识笑尘的,都会前来驻足,连素来不待见笑尘的杨宜琴随着父亲前来,见此一幕,都垂泪不休。
张敞夫妇欲哭无泪,幸得一众好友相扶才未瘫软在地。
而张泊名自回到后就闭门不出,任谁敲门都不予理睬。
“爹爹,我们,很是过分啊……这件事情,会不会做错了?”冯野王不敢靠近张家宅院,只是远远望着,黯然神伤。
冯奉世无奈道:“野王,她一人之死,可救千万百姓。是盈是亏?”
是盈,可我却觉得亏了。冯野王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西下的夕阳,心中默念:“请你,千万不要怪我。”
半个月后,张泊名推开了房门。张敞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愁容满面的儿子,可张泊名却是胡渣理净,发髻高梳,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张敞正惊讶着,却见泊名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道:“孩儿不孝,将不能承欢爹娘膝下,孩儿,要去守边,尘儿在那里,孩儿要去,陪着她。”
张敞闭着眼,仰天长叹。道:“都是为父的决定害了你俩,为父又怎忍心责怪于你,又怎忍心不答应你呢。”
张泊名临行前在笑尘墓前长坐,起身后,拔剑削发,发丝飘散中,泊名转动手腕,用剑在墓碑上刻下字迹。
北风独奏兮彻骨,孤雁单飞兮断肠。
敞手无握兮悲切,空心无住兮凄凉。
今生绝,且随夕阳伴汝度余生。
尘缘尽,且留青丝为吾系三世。
海昏侯国(今江西永修),已是海昏侯的原昌邑王刘贺听闻笑尘殉职的消息,跌坐在塌,半晌不能言语。待得回过神来,刘贺早已泪流满面,喃喃道:“落落,我保不住你,竟连我们的孩儿,我也保不住啊。”
刘贺从此一病不起,神爵三年的某日,刘贺的婢女似乎听见刘贺在说:“落落,你来接我了么?你,不恨我了么?”
婢女推门进去,恍惚中似见到一抹莹绿的身影,待仔细一看,年仅34岁的刘贺却已安静地在床榻上永远地睡着了。婢女觉得,此时的刘贺,带着她从未有见过的安详面容,仿佛这一刻是刘贺在这世上最为幸福的一刻。若婢女再细心些,她会发现,刘贺的枕边,有一滴未及风干的泪。
昆仑山,布喀达坂峰,一具玉石灵柩被缓缓地放入了雪地中。
明休跪于雪地,对着灵柩长俯不起。玉衣搀扶着泣不成声的兰珀,叹息不已。
半晌后,明休才起身问:“少坛主,就将老坛主葬于此处么,会不会……有些孤单……”
“父亲是群山之颠的人,理应在这西域第一高峰,随雪而天葬。有天地相伴,父亲,绝不孤单。”狐裘青年眼中虽有悲意,却坚定非常,“还有,从今往后,尔等须称我为,坛主。”
“是,坛主。”明休,玉衣,兰珀三人齐声回答。
狐裘青年迎风而立,不怒自威。
空中一阵长啸,一只秃鹰盘旋而下,停在狐裘青年的肩头。青年打开秃鹰脚上的皮卷一看,不由冷哼了一声,道:“竟真的死了么,我本以为圯桥如此栽培她,是想让她做圯尚呢。可惜啊,也是个奇女子,竟死得如此没有价值。已死之人,纵使生前如何强大,却也再成不了威胁,所以,我是会好好活着的。”
狐裘青年不屑地将皮卷往空中一扬,玉衣隐约看见上面写了:“尘,坠崖而亡,有目见者,确凿无疑。”
元康二年,汉尽收羌。同年,匈奴日逐王先贤掸降汉,汉始设西域都护府,命郑吉为都护。西线,一度无战。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