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水一役,先零羌一蹶不振。赵充国向宣帝提议屯田,以战养战,宣帝准。
许延寿、辛武贤和中郎将赵昂会师进剿。许延寿攻牢姐,收降羌人四千多名,辛武贤攻钟羌,斩杀二千,赵印攻烧当斩杀,收降二千多人。赵充国兵不出营,收降五千多人。
至此,羌人五万军兵,已经斩首七千六百级,投降三万一千二百人,淹于湟水和饥饿而死的也有五六千,在逃仅余四千。
杨玉一阵哀叹:“不料,我本欲振兴羌族,反而却灭了羌啊……杜首领,感谢你多姐部对我先零不离不弃,这是杨玉仅剩的一些财物,杜首领带上逃命去吧。”
杨玉递上一个盒子,杜升却看也不看,缓缓地走近了杨玉。
“杜首领,你!”杨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的小刀。
“很可惜,我看中的财富不止这些,只消交上你的人头,汉人,会给我更多的。”
杨玉只觉得脖子一凉,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身首异处。
姻亲杜升面无表情地扯过一块粗布,将杨玉的人头包起,提在手上走了出去。
赵充国于神爵二年秋,先零羌首领杨玉被部下杀死,其部属四千多人全部归降汉军。羌军二字在今后几百年的史册上再未有出现过。
“小野,你听,那凯旋的号角都已经吹响了。杨玉死了,羌人降了,我军大胜,大胜啊!”笑尘激动地摇着冯野王的手,“走,我们也快些回去庆祝吧。”
笑尘一拽之下,却发现冯野王仿佛钉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心里奇怪。回过头来看见冯野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小野,怎么了?不舒服?”笑尘关切地问。
“笑尘姐姐,我……”
“你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叫我姐姐了,听上去怪恶心的……”
冯野王却低着头道:“笑尘姐姐,请你,不要怪我……”
在全军欢庆之时,张泊名却在匆匆赶路,他要赶去侦察营,他要去找笑尘,他要将她的身世说出,他要,提亲。
会不会太突然了?在冲往侦察营的一路上,泊名脑中描绘了笑尘后的种种反应,这些遐想往往让泊名忍不住笑出了声。无论是哪一种都好,从今以后,张笑尘不再是张泊名的妹妹,我可以放心地疼她,爱她,不必藏起一颗真心,不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尘儿,我娶你,可好?”若我如此说,尘儿也许会被吓坏吧。泊名暗暗地笑了,尘儿,会是我张泊名的妻,那些蠢蠢欲动的小毛孩,统统闪边吧。
泊名兴致勃勃地掀开侦察营的大帐。奇怪,明明打了胜仗,这营队里怎么死气沉沉地。
泊名顾不了许多,见到冯野王,上去拍了拍他的肩,问:“野王,尘儿在何处,我有话要同她说。”
冯野王悠悠地抬头一看,见是张泊名,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跟前。
“野王,怎么腿软了?”泊名笑着调侃。
可冯野王一句话不说,只是颤着双手,缓缓递上一物。
蝶佩?怎么回事?
张泊名隐约觉得事情不对,问冯野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野王道:“泊名大哥,你可一定要冷静。”
“冷静?何事需要我冷静?”泊名一把拉住冯野王的领口将他拽了起来,问:“尘儿呢?蝶佩怎么在你手上?”
冯野王眼眶微红,道:“笑尘姐姐临去前,让我把蝶佩交给你,说是……‘若再也见不到我,就请哥哥收好蝶佩,就当,带尘儿回家’……”
临去前?不会的,不可能的?尘儿她……不可能,绝不可能。
“胡说!你胡说!”张泊名用力地摇着冯野王,想从他那里听到他说一切都是假的。
可冯野王的口中吐出了毫不留情的字眼:“我们在回营时耽搁了些时间,遇到了杨玉的亲兵,他们看见我们,想替杨玉报仇。笑尘姐姐为了能让我安全回来,只身引开追兵,我亲眼见到她被逼到悬崖。走投无路之际,她,纵身一跃……”
“野王,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张泊名期待地看着冯野王。
冯野王只是摇头。
一时间,天崩地裂,万物皆溃。
“她是为了保你……可你!你为什么还活着!”张泊名目眦欲裂,拔出佩剑,指向冯野王。
冯野王也不躲避,闭上了眼睛。
张泊名没有刺下去。
“我不杀你,我不能杀你,杀了你,尘儿岂不白白地……不,尘儿不会死的,我要去找她,去找她……”
张泊名收起剑,失魂落魄地往外跑去,闻讯赶来的郑有成想要将他拦住,可谁又拦得住此时的张泊名?
张泊名咆哮着,怒吼着,对每一个上来拦他的人都毫不留情。
此时的张泊名是修罗,挡我者,死。
可是就是有那不怕死的人,将张泊名拦腰抱住。
张泊名胡乱挥砍,拳打脚踢,李冰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同李冰一样,郑有成和冯野王也再一次冲上前来,死死拦住了张泊名。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她没死,没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张泊名声音都已经沙哑了。
“她已经死了!”一声怒吼之后,李冰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突然眼泪夺眶而出,将一件湿漉漉的衣物扔在了泊名眼前。
“校尉需要陪将军接待羌使,所以,我们比校尉还早些知道这消息,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分头去找了,可只寻得……后来捉到的几个羌人也说他们亲眼见到了张特使坠崖,从那样的湍急的地方落下,绝无生还可能……”李冰再也说不下去。
张泊名认得眼前的衣物,一怔之下,逐渐安静下来,郑有成顺势在张泊名脑后一敲,泊名软软地倒在了他身上。郑有成长叹了口气,道:“现在,就让他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