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八月,御花园中桂花盛开,笑尘陪着王皇后散步,王皇后命晴云采了些桂花回去做成了桂花酿。
“司马夫人最爱这桂花酿了,麻烦笑尘姑娘替本宫送一些去她老人家的府上吧。”
“那笑尘去去就来。”笑尘取了一罐桂花酿,更衣出宫。
“哦?已经去了么?”随着声音,刘询一身黄袍,也来到了御花园中。
王皇后连忙跪称:“臣妾叩见皇上。”
一旁的刘奭也怯生生道:“儿臣叩见父皇。”
刘询免了两人的礼,兴致勃勃地看着笑尘远去的方向。
王皇后看在眼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鼓起勇气对刘询说:“皇上,恕臣妾多嘴,笑尘姑娘明年就要及笄,若是皇上有意,不如由早日由臣妾去和张大人商量。”
刘询哑然失笑:“梓潼莫不是以为朕这般的安排是为张笑尘入宫作准备?”
“恕臣妾愚钝,平常人家的女儿,学这些宫廷礼仪,文史地理,无甚用处,因此臣妾只能以为皇上特地安排,是为了……”
“她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啊……”刘询转问刘奭,“奭儿觉得姑姑这几个月来,可有什么变化。”
刘奭素来见到刘询就有些紧张,此刻小心地回答:“儿臣觉得,姑姑虽本就天姿国色,但近来,却更加赏心悦目了。”
刘询继续问:“奭儿可知姑姑为何有这样的转变?”
刘奭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一来是母后有意教导扶正,二来,姑姑学什么都很快,这几个月来,姑姑学会的东西,儿臣至少要一年多才能学会。文本上的知识,只是记忆下来,并不叫学会,必须将其融入生活,活学活用,才是真正地懂得。姑姑学了这么许多,也许姑姑自己也没发现,她所学之事物,尽数融于举止中,这才是使姑姑转变最大的。”
刘询赞许地点了点头,刘奭正暗自窃喜,刘询又马上把脸板了起来,道:“奭儿既然知道自己比之姑姑有如此差距,此刻怎还在此处游荡?朕觉得连一向顽皮的冯侍读,近来都比你用功很多么。”
刘奭小脸一白,忙称:“父皇说得是,儿臣这便去书房。”就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刘询对着王皇后道:“梓潼,正如朕对奭儿一直是一副严厉的模样,并不是因为朕不喜欢奭儿,而是为了要督促他上进。奭儿心肠太软,这对他将来的成王之路并无好处,朕对他严厉,是要磨他的心智,为的还是让他将来可以独挡一面。而对于张笑尘……”
刘询说到此处停顿了下,王皇后试探性地接过话头:“笑尘姑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莫非是想让她成为女官,辅佐朝政?”
“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尽然。总之梓潼无需多虑,朕的心中,存了平君,就再也不用别人来填充了。”何况,张笑尘还是……
王皇后听到这话,一阵心酸,却也毫无怨言,轻声道:“皇上恕罪,是臣妾多嘴了。”
刘询则是在思量,不知笑尘见了司马夫人,又会有何收获。
司马夫人是平通侯杨恽的母亲,闺姓司马,单名一个英字,是司马迁的夭女。司马迁曾恐《史记》内容过于批判而被毁,便将手稿藏于司马英处。京畿之地,只需提起司马夫人,人人都会露出敬佩的表情,正是因为有了司马夫人,那一部史家绝唱才得以保全并重见天日。
平通侯府的门卫早认识了笑尘,见笑尘前来,也不询问,入内通报了一声。不多时,老管家杨显就出来迎接,见了笑尘,杨显习惯性又激动得老泪纵横,眼见着又要三叩九拜地口称“恩人”,笑尘眼明手快,抢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架住了杨显便往里走。一旁的门卫看得奇怪,怎么这位张特使和老管家如此亲?再一看杨显走路似乎有些不太顺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管家崴了脚……
杨显将笑尘领进了书房,书房中一位面色祥和的清瘦老太太便是司马英了,除了司马英之外,还有一名少年正伏在桌案上书写些什么。
“笑尘见过司马夫人,这是皇后娘娘托我带来的桂花酿。”
“哦?难得王家丫头每年都记得这事,回头替我谢谢她。杨显,你拿去放好吧。”
王家丫头?长安城里能如此称呼皇后的怕也是只有司马夫人一人了。
司马英吩咐好便不再说话,低头看着那位少年。
笑尘正想着是不是该告辞,却见到司马英对着自己招手,笑尘走上前去,司马英又对着桌案边的少年一指。
这位少年生得白净瘦小,观面容,像是和笑尘一般年龄,可身形怕是还比不过年仅十岁的冯野王。少年正认真地书写着,此刻正写到结尾处,少年笔锋一收,恭恭敬敬地将竹卷递给司马英。
笑尘从旁看去,见到了这么几句:“圣王布德施惠,非求报于百姓;郊望褅尝,非求报于鬼神。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隐行者,必有昭名。”
司马英边看边点头,道:“向儿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地,不容易啊。”
少年恭敬作揖,道:“承蒙司马夫人不弃,愿以《史记》原稿示于向,向阅后,心情难以平复,这才不自量力有此拙作,望司马夫人不要耻笑于向。”
司马夫人拉过笑尘,互相介绍道:“向儿,这位是张笑尘特使。张特使,这孩子名曰刘向,如今在老身这里学习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