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放下羊皮纸,不等吩咐,便又如来时一般,一阵风似的走了。
笑尘和泊名看见此人来去无踪的轻身功夫,惊叹不已,同时又很好奇地看着杨恽手中的羊皮纸,不知上面写了什么,也不知道杨恽在等的消息是好是坏。
“奇怪。”杨恽边摸着下巴边招呼着笑尘和泊名一同上前看。
“杨墩守,这是?”笑尘看着这卷纸分了几页,每页上写着很多字,粗略一看,上面记载了一些时间、地点、人物形貌等。
“这是自昨夜太子被虏后,各地汇聚来的消息。”杨恽缓道。
“昨夜?”笑尘闻言不由惊讶,仔细看这些消息的来源地点,不仅有长安临县如杜陵、蓝田等地,还有来自槐里、高陵(今陕西省内)甚至雒阳、怀县(今河南省内)等地的消息。如此远的地方传来情报,竟只用了半天,这也太快了吧,莫非是用飞的?
杨恽却顾不上解释,连道:“此事蹊跷。”
“墩守大人,何事困扰?”泊名问。
“昨夜,杨某收到尚大人的传书后便立刻通知我墩在长安附近的圯使搜查,同时传书于临县,附上了嫌犯玉衣的画像,告知临县各县令说有要犯脱逃,请他们闭城门搜查可疑之人。照我墩的传书速度,子时便应当将消息全部送至长安临县,那么今晨该不会有任何一县开城门放人。但是长陵和霸陵两县的县令和圯使似乎都没有收到消息,今晨城门照常开放。”
“小侄从方才开始便有疑惑,车驿墩传书途径为何,是否万无一失?墩守大人可知消息为何没有及时传到?”
泊名所问的正是笑尘想问的。
“哦,一时情急,忘记向贤侄与贤侄女介绍,是杨某疏忽了。车驿墩的传书主要靠两个途径,一是飞鸟走兽,我墩有专人负责训练传书鸟兽,这些鸟兽分为长途,短途,每一个都有它们固定熟悉的一条或者几条路线,可由人召唤,听人命令在它们熟悉的路线上往返两地,若是需要传书的两地之间无直接的传书路线,则还需在某地中转。”说着杨恽从衣袖里拿出一截短笛,轻轻一吹,短笛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如飞鸟欢歌,片刻后,便有一只鸽子自窗口飞入,乖乖停于杨恽的手掌。
杨恽从边上的盒子中取了几粒鸟食喂了喂鸽子,继续道:“这短笛的笛声几长几短几高几底,音律不同,意义也不同。这便是由我车驿墩内的一位圯使所独创的训兽笛,二位以后也是需要学习的。”
“甚好~”笑尘好奇心又起,同时心道:“吹几声笛子鸽子便能来,以后便不愁肚子饿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拜会一下这位奇人,看看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招些兔子啊,鹿啊什么的,还可以换着点口味吃。”
泊名则是担忧道:“墩守大人,如此传书,若是鸟兽在途中遇到了意外……”
杨恽点了点头:“飞鸟速度最快,却容易被人截获,适合传递一些紧急却不机密的信息,走兽速度略逊,却易避开人群,相对安全,但不宜在城镇中传递消息,两者皆有利弊,不能确保安全。因此我桥除了这第一条途径之外,还有第二条。”
笑尘插道:“莫不是方才那位黑衣的大哥?”
“正是,车驿墩另有一批负责传输的圯使,在墩内被称为风使,均有一身高超的轻身功夫和御马本领,负责传递一些机密和务必要送达的指令。像是昨夜邻县封城的指令,杨某便是先飞鸽传书,再委派了风使前去,确保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仍是出了纰漏。别的县城也尚未查到疑犯,很可能便是今晨已经从长陵或者霸陵这两地之一出了城去。”
“那长陵和霸陵两地今晨出城的人群有无记录?”笑尘赶忙问。
“这倒是有,车驿墩的驻县圯使即便无事,也会每日记录出入城的人员,这便是详单。”
笑尘看了杨恽手中的单子,人数,打扮,所带物品一应俱全,有几条还作了标注:“疑,待查。”看来车驿墩还会派人追踪这些可疑的人,等有了消息再及时汇报。“果然高效。”笑尘暗暗赞道。
泊名问:“这‘待查’需要多久?”
“可疑之人一共七批,若要尽数追踪,这两地圯使数量不足,还要从别处借人,怕是要到明日才有消息了。”杨恽心里也是急,若是又过了一夜,那变数就大了。
泊名又问:“那若是还能排除一些待查之人呢?”
“那……自是可以快上许多,莫非贤侄有了什么主意?”
“不敢,只能说有些思索,小侄还要向墩守大人讨教些事情方能定夺。”
“贤侄且说。”
“小侄听家父说,数月前,皇上委派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大人巡羌族部落。先零羌首领杨玉以羌族天灾,草料不足,牛马难肥为由,请求朝廷准予他们暂渡湟水放牧,义渠大人当时是同意的?”
杨恽道:“确有此事,但消息传至长安,后将军赵充国对羌人的意图有所怀疑,认为羌人必然另有所图,对于义渠大人口授同意之事,后将军颇为气愤,上书直指义渠大人‘奉使不儆,引寇生心’。皇上对于赵将军的意见颇为重视,同意赵将军的意见,认为羌人另有所图,因此召回了义渠安国大人,拒绝了羌人的请求。”
“小侄想请问,皇上是何时下诏召回的义渠大人?”
“约是在七月初。”
笑尘听到此处,眼前一亮,脱口道:“那便约是他们第一次出手欲伤子渊!”
泊名一笑,道:“如此小侄便更有把握了。小侄以为,若断圯坛还如当时一样,视圯桥为最大的敌人,他们虏了太子,风险大,意义却并不十分大。太子被虏,能收获到最大利益的莫过于外族,其中便主要是这羌人和匈奴,因为这两族可以太子为质,对皇上直接施以要挟,使朝廷不得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断圯坛中本就有不少羌人和匈奴,此番会出手,很可能便是协同了这两个部族,各取所需。或者,也有可能,断圯坛早已归附了这两个部族之一。不知小侄这番推测,墩守大人认为如何?”
杨恽点头,示意泊名继续说下去。
“根据墩守大人方才所说,此番羌人的嫌疑更大。怕正是应了后将军所说,羌人渡湟水,本就令有所图,若此计策不成,他们便另谋他法。皇上拒绝羌人请求的消息被他们派在京的线人所知,于是他们便发动了第二套计划,使人冒充王司乐,拐带太子。七夕之祭是个大好机会,可是不巧,他们的第一次攻击被尘儿拦下,元气大伤,不得不另行安排。昨夜于他们而言,时机成熟,于是便得了手。”
杨恽道:“照贤侄这番说法,长陵和霸陵两地,今晨出发的人中,应先行追查羌人?”
“小侄正是如此推测,请墩守大人定夺。”
杨恽略微思索片刻便道:“贤侄此番话颇为在理,事不宜迟,杨某这便通知下去。贤侄和贤侄女何不先回家中整顿一下?”
笑尘道:“不必了,就在这边等着消息吧,早一日确认嫌犯,便可早一日……追回太子殿下。”
泊名看着笑尘如此心急的样子,眼中露出些许无奈,转而道:“那我也在这等着吧。”
杨恽不由笑了笑:“贤侄和贤侄女莫要心急,这消息少说也要再等两个时辰才会回来,你们还是先回家吧。今天,是中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