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依着胡农的指示,来到了车驿墩守的府邸,抬头一看,见匾额上写着平通侯府,心里暗惊:“平通侯竟也是圯桥的人,看来这圯桥真的是渗入全国,无所不在了。”
平通侯,即中郎将杨恽,笑尘和泊名都是见过的,昨天的会演便是平通侯负责督演,只是那时的平通侯一身戎装,与眼前这位轻摇着扇煮水泡茶的儒雅中年相去甚远。
杨恽见得两人前来,手上倒也不停,只是示意两人坐下。泊名和笑尘坐下后,也不好意思打扰杨恽,只是默默坐着,大眼瞪小眼。
这时一名老管家端着一碟茶杯进入客厅,见到笑尘,突然两眼睁得斗大,两手一松,那盘中的杯子眼见就要落地砸得粉碎,笑尘眼明手快,一手抄过盘子,身子一矮,就地一旋,“噔噔噔”,三个杯子又稳稳地落在了盘中。
笑尘走上前去把盘子塞回老管家手中,道:“这位老人家,以后可要端牢了,平通侯府纵然再富裕,您也不能把这么好的瓷器砸着玩儿啊~”
老人一愣,一直没出声的平通侯倒是哈哈大笑:“这般说话的口气,倒是和令尊张大人像得紧。”
笑尘转过身施了一礼。老管家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笑尘便是一跪,跪得太急,差点又把手里的杯子给砸了,笑尘心道:“这老人家,和这几只杯子有仇还是怎么的?”忙接过那盘子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免得一会儿上演“碎碎平安”。
老人跪在地上,对着笑尘便喊:“恩人啊~”作势便要拜下。
笑尘看了一惊,心道:“这老人家为何如此?我青春年少活得好好的,他老泪纵横地拜我干吗?这不是咒我么?”赶快一扶,这一扶,看清了老管家的脸,依稀觉得有些脸熟。
“杨显,你怎么突然如此,吓到了客人可不好。”说话的是杨恽。
老管家杨显道:“侯爷,这位小兄弟便是那日在品月轩仗义相救小姐之人那~”
杨显这么一说,笑尘倒是想起来了,他便是她第一次去品月轩时险些被何不倒打翻在地的那位老管家,这么说他口中的那位小姐,便是那个粉衫佳人,是叫什么宜琴的。没想到竟是平通侯家的小姐,这样看来这位杨宜琴和萧执远还真是门当户对。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居然又碰上了熟人,真是巧啊。
泊名也记起这位杨显是他们初到长安时,在茶铺里和掌柜谈论偷盗案的那位管家,连管家都如此关注百姓生计之事,看来,这位平通侯也是关心民生之人,泊名不禁也怀了些许好感。
杨恽听了杨显此言,马上立了起来,道:“哦?是如此么?那快把宜琴叫来此处,谢过恩公。”
没多久,那一袭粉衫便伴着花香翩然而至。杨宜琴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连声问:“哪位是恩公?”言罢,也不等人回答,便又羞又怯地看着张泊名,仿佛认定了当天制服何不倒的必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当杨恽告诉杨宜琴恩公乃是笑尘后,杨宜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泊名身上移开,很是失望地看了眼笑尘,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恩公”,声音含糊其词,几不可辨。
笑尘也只有苦笑,心道:“这位姐姐未免也太直接了,幸好我那天把她推到萧执远怀里她才醒来,若是她醒来便看见是我,不知要如何失望了。”再看一眼泊名,不由暗啐一口,心想:“哥哥也真是的,每天都把自己打扮成优良种马,四处招蜂引蝶,幸好那天也不是你救的,要不然萧执远可要可怜了。”
杨宜琴则早从管家口中听说了制服何不倒的另有其人,虽然对萧执远也很是感激,却一直憧憬着那位轻松放倒何不倒的该是如何英武的一个男子。今日方一见到泊名便以为是他,一颗芳心跳动不已,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再一听说是笑尘,心情不由一落千丈,心道:“怎么能是如此瘦小的人,这让我情何以堪?罢了,我还是回头跟萧执远好好相处吧,虽然武功不济,至少长得一表人才。唉,如果是边上那位公子该多好啊……”杨宜琴扼腕不已,只盼现在马上再度遇险,能让泊名救了她,她便有机会以身相许了。
杨恽默默看着自己女儿的神色变化,略一盘算,朗声开口道:“没想到笑尘贤侄竟是小女的救命恩人,真是无巧不成书,杨某感激不尽。杨某与令尊张大人在朝中也颇为投缘,本就商量着若有机会便给两家结亲。择日不如装日,杨某今日便擅作一下主张,将小女宜琴许配给笑尘贤侄,贤侄,你看如何?”
众人一听均是傻了眼,会演场上庄严肃穆的平通侯,煮水泡茶文静儒雅的平通侯,怎么就突然变成如此八卦,行为冲动,全然不计结果,不考虑他人的平通侯了?
笑尘更是连连摆手道:“杨大人,使不得啊,不仅笑尘尚年幼,而且笑尘是……”说到这里,笑尘心思一动,杨恽可是圯桥的人,他能不知道我是女的么,他能不知道自己女儿和萧执远互有来往么?他如此说,必是有他的原因。于是笑尘硬生生地闭了嘴,抬头看看杨恽,看见他对自己露出赞许的笑容,便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料错。
杨宜琴可不知道这些,连叫:“爹爹,我不干,我怎么可以嫁给这么一个小……”
“休得胡言!”杨恽一脸怒容,“笑尘贤侄乃是皇上钦赐蝶佩的特察使,纵使现在年少,前途必不可限量,能攀上这样的亲事,你该庆幸才是,怎敢嫌人年龄?”
杨宜琴不由急跳了脚,正不知该如何反驳,突然灵机一动,道:“可是爹爹,我与执远已互订终身,不能再嫁给旁人了。”反正萧执远喜欢我喜欢得紧,谅他也不会拆穿。
“哦?那萧家几次说要来下聘,我可是问过你的意见的,你都让我推了,我还道你对执远贤侄不甚满意呢。”
“不是的,爹爹~”杨宜琴不由嗲了声,差点把笑尘的骨头给酥没了,“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一些,不能人说要下聘,我就直巴巴地应了,人家,不好意思的么~”
“那样便好,我改天便去同萧阁老说了,宜琴可不要反悔。”杨恽露出一副计划得逞的表情。
杨宜琴心里也在盘算,嫁给萧执远虽不完美,却不知道要比嫁给眼前这个小不点好了多少,便也一狠心,一咬牙道:“爹爹也真是的,女儿已经这么说了,当然不会反悔,这还有外人在呢,多不好意思,女儿先回房了。”说罢转身便要走,临走前还颇不甘心地看了泊名一眼,最后像是下了什么狠心,一叹气,走了开去。
待杨宜琴走了远了,泊名方才开口道:“杨大人如此利用尘儿,怕是不太厚道吧?”怎么看都像是平通侯给自己女儿下了个套。
杨恽也不否认,哈哈一笑道:“我这个女儿,从小被我宠坏了,不如此激她一激,她的心思还有得飞呢。这样一来,杨某也算是可以向萧阁老和执远贤侄交待了。望贤侄女见谅啊。”
笑尘倒是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只是觉得目前太子失踪,如此火烧眉毛的事情当前,这位平通侯见了我们,不谈公务,而是先处理家庭纠纷,这也太优哉了吧?
杨恽仿佛知道笑尘所想,说道:“二位可是想催我快点办正事要紧?别急,杨某,正在等消息。”
泊名笑尘正要问是何消息,却见门外闪进来一个黑衣人,快如闪电轻如风,一眨眼便跪于杨恽跟前,递上了一卷羊皮纸,道:“杨墩守,这是您要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