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尘紧了紧眉:“请单于明示。”
“就好比,你或许以为你是那黄雀,在我身边看着草原的内乱,把重要的信息传回汉地,好让汉地做出最有利的举措。”稽侯狦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
“单于,这也是立场不同,职责所在,正如你也会派细作来汉地打探,笑尘虽有愧疚,但不悔。”
稽侯狦点头道:“你放心,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我是想告诉你,其实真正的黄雀,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笑尘顿时警觉地看着稽侯狦。
“你还真是抬举我,第一个便想到是我么?”
笑尘眼色一冷:“你明知我是细作却故意让我把匈奴内乱的战况传回去,方便你派人冒充伤兵投降,企图侵入占领西域都护府。若不是被我哥哥识破,怕是你这只黄雀已经在枝头欢鸣了吧?”
稽侯狦道:“正如你所说,这只是立场不同,职责所在而已。没错,我确实从未停止过攻汉的念头,我甚至想把被武帝夺去的领土统统收复回来,这不仅仅是我的野心,更是我身为单于的职责。只可惜时不我助,偏偏在我欲一展宏图之时屡糟变故。”稽侯狦顿了一顿,又道:“至少在这次被刺前我是如此认为的。”
“看来单于早就知道行刺的真凶,当日指我为凶,只是为了借机除去我这枚眼中钉吧。”笑尘无奈一笑,手腕微微抬高。
稽侯狦的双眼中似有火焰闪过:“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指你为凶。我想说的是,若无人指点,就凭呼屠吾斯,绝无可能重伤我,以致我昏迷多日未醒。”
事情和自己想的大不相同,使笑尘一下子糊涂了:“你说什么?呼屠吾斯?你……昏迷不醒?”
笑尘的惊讶完全在稽侯狦的意料之中,惊讶的又何止是她,即便是当事的自己,在静静想明白这背后可能存在的局有多大时,也几乎跌坐下来。
“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同样,我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如今迫在眉睫,我可以将我所知的一切告知于你,只希望你能前来助我最后一次,这一次若成功,我可以保证在我有生之年,绝不攻汉。”
“又是这句话么?”笑尘不由冷笑一声,“你缘何认为我会信,而我又有何能耐值得你作这么大的牺牲?”
“缘何?”稽侯狦原已平静的神情蓦地又激荡起来,“以前你我互有欺瞒时,却彼此扶持着经历了这许多,如今坦诚相对,竟反而信不得了么?”
“我……不敢,不能,不应,不可……”笑尘淡然地吐字。
四个不字捶于稽侯狦的耳边,一声一声的回绝让稽侯狦的眉头越锁越紧,可当笑尘话音停止时,稽侯狦却猛然抬起了头。
“不是不愿?”稽侯狦眯起眼睛地盯着笑尘。
不是不愿。
一句简单的问话竟让笑尘的神色再也无法平静,如临大敌地往后退了好多步,直到身后的树影将自己笼在了黑暗里才稍稍安心了一会儿,只是胸口仍不断起伏,双手也轻微颤抖。原以为自己已经伤愈,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原以为自己可以无谓,但为何,为何他竟如此无情地要撕开自己的保护,让自己无所遁形,难道之前的种种,他还嫌对我不够刻薄么?
稽侯狦却仿佛没有看到笑尘反常的表现,只是问:“回儿,若忘记你我的立场,你,可愿助我?”
笑尘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回答。
因为她若不愿,今夜的稽侯狦见到的或许是枪林箭雨,绝无可能只是笑尘一人。而笑尘也是此刻才突然明白,自己在听到了他的暗语后,竟从未想过要设伏,也从未想过不来。明知道在他面前可能会有的无助,笑尘依然,不忍放弃这个见他的机会。
今夜前来,稽侯狦明白自己冒着多大的风险,他赌的就是笑尘的不忍,方才他险些以为自己输了,而此刻,他恍惚中觉得,命运待他还不薄。
“回儿,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我使用暗语便是担心身边的眼线,明日一早,我仍会提出将那两万人马拱手让出来换你一人的要求,其目的不过是恍人耳目,让眼线以为我沉溺于你一人,不分轻重。若你愿助我,请答应下来,随后的一切安排,我届时都会告知于你。”
笑尘一直躲在树荫下一言不发,稽侯狦不知道她是否听清,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他想上前几步,却最终没有迈开步子,只是轻声一叹,道:“回儿,不如顺心,至少,不再假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笑尘没有再听见周围有任何声音,她知道他走开了。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用,所有的坚强冷静都须是在他不在的前提下,一旦看到他,自己只会躲,又偏偏不知道躲远
此时一边的冯野王也渐渐醒转,一睁开眼,他便慌忙寻找笑尘的身影,发现笑尘就蹲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脸无奈的苦笑。
“姐姐,你没事吧?方才……”
笑尘打断了他,轻声询问:“小野,方才的事,你可否,就当没看见?”
“怎么可……”冯野王正待回绝,却见笑尘眉心深深的褶皱,犹豫半晌才长叹一口气,“也罢,姐姐,你要作何选择,我不拦你。但可否请你先与泊名大哥细细商讨后再决定?”
笑尘点头,拍了拍冯野王的肩:“谢谢你,小野。”
冯野王却避开了笑尘的手,自行站起,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尘。“若要谢我,请,爱惜你自己。”
言罢,冯野王也不等笑尘,自己走开了。笑尘只听见从冯野王离开的方向悠悠地传来一声:“可叹红颜终须尽,不我留,不我改,不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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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之前所说的,让我理一下思路,至少把之前写的都看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埋在那里没有用的。下一次更新可能会等稍久一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