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胥堂成竹在胸,领着颛渠蒙达,不紧不慢地向两军中间的空地走了过去,对方同样也是两骑,同样慢慢地向场中走来,颇为悠然,若不是两边肃立的数万人方阵,这番情形还真像是在赏景。
“竟一开始就将呼衍布勒狄派了上来,对方倒也是大胆。”待看清了病恹恹的来人,薄胥堂不由还有些扫兴,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要将稽侯狦激出来的话算是白准备了。
“呀,我的好侄儿,以前见到你时不还时挺精神的一个小伙么,怎么几年下来竟成了这样的病痨子身体?你看看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薄胥堂虚情假意得太明显,激怒了随呼衍布勒狄一同出阵的乌厉屈,眼见乌厉屈脸上青筋一爆,出手就想一拳招呼上去,呼衍布勒狄抬手制止,不怒反笑,对乌厉屈道:“不可无礼,薄胥堂大人本就和我父单于是一辈,这声侄儿,叫得应该。”布勒狄对薄胥堂拱手道:“小侄见过舅父,有礼了。”
布勒狄谦虚的姿态使薄胥堂没来由地有些慌,但他转念一想,布勒狄这小贼不比稽侯狦,想是见我人多势众,有些心虚,所以怕了吧。于是薄胥堂又摆起了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道:“哈哈,侄儿,你这样的身子骨,怕是撑不起太重的担子吧,你看我们你争我抢地还不是一家人,传出去叫人笑话,倒不如……”
“舅父说笑了”布勒狄不动声色地抢过了话头,“草原之大,那是我区区一人之力可以撑起的,全靠各藩王的支持,比如舅父你,不顾自己年岁已高,还坚持帮助我管理右地至今,让我很是感激。舅父,我看你才是真的有些累了,不如小侄让你赋闲回家享福如何?”
“你!”薄胥堂瞬时便怒了,想着布勒狄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自己也就是个替身,敢这么跟我说话?想着,薄胥堂一提马头,胸脯也挺了挺,嘴角一咧,警告道:“小儿,我给你个台阶下,让你可以不要输得太惨,你别不识好歹,现在只消我一声令下,比让你尸骨无存!”
“是么?”布勒狄挑了挑眼角,“同样的话,我也可以还给舅父,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今你我双方相差无几,若真拼杀起来,无论胜败,都是一场血战。战死的都是草原上的子民,即便是胜,你认为最后的赢家是我们么?”
“哈哈哈哈~”薄胥堂大笑,“相差无几?小儿,别怪我没给你留情面。”
布勒狄低头叹了口气,但薄胥堂已然无视了他。只见薄胥堂深吸一口气,对着布勒狄身后喊:“左地的各位听好了,你们所谓的呼韩邪单于早已被人刺杀,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无非是他的专用替身,呼衍布勒狄。你们还要为这傀儡卖命么?还不速速投降,效忠我这草原正主!”
喊完后,薄胥堂一脸得意地看着布勒狄,期待着他脸上的惊慌和左地阵营的骚动。
可薄胥堂等待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见面前的布勒狄微微摇头道:“若你聪明些……罢了,只希望可以少死些人吧,就此别过了。”
布勒狄也不等薄胥堂回答,掉转马头就往回跑去。
薄胥堂摸不着头脑,布勒狄身后的乌厉屈回头看了薄胥堂一眼道:“你小儿小儿地称呼我们单于,我看,跟单于比起来,你才是真正的小儿!”
“乌厉屈,”布勒狄开口,“你又何必提醒他,死到临头却不知,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即便是对手,他毕竟还是我舅父,对他仁慈些吧。”说着,布勒狄回头对着薄胥堂冷冷一笑。
这一笑,一扫先前病态的涣散,眼中精光乍泻,直激得薄胥堂一阵哆嗦。
“你……你是……!”薄胥堂傻了眼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呼屠吾斯信誓旦旦地说他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怎么可能这么精神地突然出现?
薄胥堂的目光越过“呼衍布勒狄”的背影,看向了对方阵营,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情景。
“单于,单于你怎么了?”见薄胥堂愣着不动,颛渠蒙达急着催促,“单于,怎么放他们回去了呢?我们要赶快揭穿那个替身,好让对方自乱才对呀。”
薄胥堂苦笑:“还揭穿什么?你看看那边。”
颛渠蒙达顺着薄胥堂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也愣了:“怎么……怎么会有两个……这……”
“刚才过来的,并不是什么呼衍布勒狄,就是稽侯狦小贼本人!”薄胥堂咬牙切齿。
“怎么可能……”颛渠蒙达兀自茫然地张望。
“别看了,快回去,稽侯狦小贼已经醒了,还留在这里,是想束手待毙么?”薄胥堂恨恨的催着颛渠蒙达,一夹马腹,快速地回到了己方阵营。
呼韩邪单于的阵营已经开始擂鼓准备了,这声声鼓声在薄胥堂听来无比刺耳,仿佛一锤锤敲打在他的心头,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来。怎么办?稽侯狦醒了,呼屠吾斯肯定已经暴露了,原本的前后夹击战术已然不成了,呼韩邪的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应对?
虽是天寒,薄胥堂却满头大汗,他不断说服自己要镇定下来,告诉自己,就算没有呼屠吾斯那批人,自己手中的人马也丝毫不占下风,何必慌张至此。可一想到稽侯狦那精光乍泻的双眼,他就不由怯了。这个青年,竟然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久经沙场的自己萌生了退意,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这之前,自己一直以为他毫无作为,懦弱,无用,随手便可捏死。
需要怎样的城府,才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
不惧显芒于外,唯恐敛锋于鞘。
可惜自己,竟直到宝剑出鞘时才醒觉,晚了。
“单于,对方列阵了。”颛渠蒙达的提醒让薄胥堂回过了神。
呼韩邪的大军在鼓声下向两侧聚拢,如两片柳叶轻伏在左右。忽一阵鼓声变,那两片柳叶一抖,如扇面打开,延展而来,蓄势而扑。
“雁行阵。”见到自己熟悉的阵法,薄胥堂稍稍心安。稽侯狦或许比自己更精通兵法,但自己也不是门外汉。
“列圆方阵,留锥,破其雁翅。”
薄胥堂一声令下,这边的队列也发生了变化。
雁翅已展,顽石却坚,不知是那石将被翅扑散,还是翅将折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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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领导请吃饭,估计更新不了了,先打声招呼。
思路持续阻塞,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明明已经看到结局,却怎么也铺不过去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