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双颜在床铺上微微睁眼,迷蒙间却见着身在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她猛地撑起身子,桌上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摇晃着填满整个屋子。
这是个卧房,还是奢华非凡的卧房。
若是从前的水双颜看着这一室的金碧辉煌也许也不会懂得什么,但是毕竟伴在冷湮洐身旁也有些时间了,再进了烈岛岛府。虽说两岛岛府里的建筑看着普通,但里面藏着的稀世异珍却也不少。
所以此刻水双颜摸了模雕着繁复花纹的床栏,又看着屋里的桌椅摆设,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平常人家。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正要下床,才发现身上盖着的是那玉丝被。
这玉丝被可不简单,虽说也是蚕吐丝,人织锦,可是这蚕是养三十年才吐丝的玉丝蚕,而且需要七个手巧无比的织女以七台织机拼接在一起,六个时辰不停歇地将丝织成锦被。因为玉丝蚕的丝只要搁着一天未织,就会尽数断碎。不过织成的锦被冬暖夏凉,不可不说奇特
水双颜会知道这样的事,是因着玉丝蚕破茧成蝶后,会蜕变成雪蝶。雪蝶捕来制药可缓心神,去心魔。
水双颜一边感叹一边下了床,在床脚找着了自己的鞋子,套上鞋推门出屋。
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的地方?明明记得自己被烈流火拉上了马背,随着他走了一段路,怎么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烈流火和炎将令呢?
水双颜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穿过了屋外的长廊,到了一个小庭院,见着了一个坐在地上打坐静息的男子。
是烈流火。他在做什么?水双颜偷偷躲在了一根粗大的屋梁后,屋梁几乎隐去她整个身子。
忽然烈流火口中念念有词,念得又全是水双颜听不明的话语,紧接着他忽然腾空跃起,出掌劈向院中的石桌,手并未碰触到石桌。
轰一声,石桌裂成两半,碎落在地。
水双颜惊呼一声,却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巴。那人力气奇大,拖着水双颜快步走开好远。
“你是谁?想做什么?“那人将水双颜放开,水双颜定睛一看,竟是个年轻女子,穿着素色衣衫,一脸的肃穆,但生得十分标致。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穿着内衫,半夜在这院落中出现的水双颜一番,问道:“你是跟岛主过来的那个夫人吧?“
“嗯。“水双颜轻轻应了一句,虽说不知她是谁,但直觉只觉她不会伤害自己。
那女子点点头:“我是这别院的管事沁夜,整个别院的日常事务都是我在打理。夫人这么晚不歇着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水双颜恍然大悟,原是这样,可是“为何你将我拖到这儿来?”水双颜蹙眉问道。
“夫人难道不知道岛主练功时最恨别人打扰么?炎将令有几次有急事上报都险些被岛主一掌劈死了,奴婢也是为着夫人好。“沁夜缓缓解释道。
“听你的名字,你应是冷岛的人,怎么也到了这儿?“水双颜问道。两岛岛民取名换姓都十分讲究,冷岛喜欢名中带水,烈岛喜欢名字带火,也算是几百年不变的习俗了。
沁夜忽然面色一暗:“这个就不必夫人操心了。夫人快些回房歇着吧,等会岛主回房见不到夫人会着急了。“
水双颜见她好像不愿意提及身世之事,又听她说烈流火会回房找她,已就是说烈流火和她同房?
水双颜的脸又痒了起来,如何是好?又要与他面对一夜,只是不回房就更麻烦了,谁知那疯子会怎么对她?
水双颜点点头:“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说着转身往出来时的方向折返回房。
沁夜在她身后望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世上竟有这般绝色,早些时候见岛主抱着她进来的温柔模样,自己只顾着讶异岛主别样的温柔,倒忘了好好看看这新夫人了。
此刻看来,这夫人不只有着惊世之貌,人却也不坏,好过那骄横的炎夫人许多。
而走着回房的水双颜虽隐隐感觉得到沁夜打量的目光在她背上游动,却也未放在心上,觉得她应只是讶异她的丑吧。殊不知自己的面具早就被人拿了下来,而这人,除了烈流火还有谁?
水双颜走到房门前,定定心神,推门而入。房依旧是那华美的房,灯依旧是昏黄的灯,只是屋里还是空无一人。
水双颜吁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没回来,赶紧睡下不要跟他碰面才好。水双颜转身刚要掩上门时,却被一人猛力一撞,不只门没关上,人也被撞得倒了几步远。
“你!“水双颜躺倒在地,进来的是烈流火。气极的水双颜原本想骂出声,但是想想又将话语吞了回去。
真不到到自己为何落到这种地步,难道生得丑就是错么?又不是她自已愿意来这儿当什么夫人的,既然是他们要她来,那就莫嫌她丑啊。再说了,丑又怎么了?丑就不能受宠,丑就只能当受气包么?
这种人,不要理他就是了。
水双颜想着慢慢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掌心已经磨破了,和着脏灰生疼生疼的。烈流火站在门处,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她忍着一肚子火欠欠身子行礼:“岛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去歇下了。”说着转身正要往床榻走去,却听身后“嘭”的一声,她回过头竟是烈流火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又玩什么?
水双颜无奈折回他身旁蹲下,唤了两声岛主,没有得到回应。水双颜只好伸手拍拍他的脸,却感觉他双颊冰似的凉。
水双颜心中一惊,将烈流火的头扶起搁在自己自己手臂上,仔细端详起他来。只见烈流火紧闭着双眼,鼻息微弱。她伸手替他把脉,脉象却平稳,这是为何?
烈流火微微睁眼,却还是虚弱无力:“是你,扶我到榻上去。“
水双颜点点头,用尽全力才把高出她两个头的烈流火扶上床榻。见他好像有些不妥,想着去将炎雷和沁夜唤来。刚要走开却发现烈流火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要走……“
水双颜只好坐在床沿,不无担忧地柔声问他:“你怎么了?“刚刚在院中明明见他把石桌都劈碎了,怎么片刻之后成了这副模样?
“不要出去,人家会见着你。“烈流火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了另一句让她大惑不解的话。
看见我?看见我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被别人看过。
“你为何要骗我?“烈流火抬手抚上她的脸。是她,就是她,为何要骗他,要隐着这绝世之容。
水双颜眉心深锁,这人到底怎么了?认错人了?
“岛主……”水双颜正要出声询问,却被烈流火打断:“别叫我岛主。我不是岛主,我也不姓烈,我叫流火。叫我流火……”
呃,好吧。
“流火,你今晚怎么了?”水双颜叫着他的名字竞丝毫不觉别扭,不知为何当初在泗湮阁上,冷湮洐让她唤他一句湮洐都开不了口。
“今后不许你再戴面具,这样很好,我喜欢。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你的言语,喜欢你的样貌。你的,我都喜欢。“烈流火忽然深情起来,水双颜被他的话吓得愣住,良久抬手摸自己的脸,才知自己一直未戴面具。
唉,你说喜欢,是真的喜欢么?我身世不明,又常常以丑貌示人,你说喜欢,不过是喜欢我这夜晚之姿罢了。几天而已,能有什么样的情意?
烈流火已经醒得七七八八,只是不知为何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水双颜叹叹气,知道就知道了吧,这只是迟早的事。自己嫁做人妇,自然就要与夫君同床共枕,这样一日一日,怎么会不被他发现。
“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我唤作双颜,因着我生得日夜双颜。民间有祸国妖姬霜焰娘娘的传说,霜焰娘娘也是日夜双颜,我爹娘怕我被人冠上这样的罪名,当做妖怪捉了,只好将这事隐瞒起来。这件事除却我自己与爹娘,没有其他人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水双颜见烈流火只是一直愣愣望她,隐去了冷湮洐也见过她真貌的事情,接着说:“不管你今日知道此事会如何,但是,我没有退路。这样的容颜并不是我的选择,你们要将我当做妖怪也好,我也实在憋得慌。说完了。”
烈流火闻言微微一笑:“是这样啊。那我跟你交换一个秘密可好?这样你就不担心我会将此事说出去。“
水双颜“蛤“了一声,难以置信,烈流火怎么今晚温和了那么多,又像孩童般要与她交换秘密。不过水双颜还是点点头,听就听呗,反正有八卦谁不爱。
烈流火闭上双眼,像是沉入了回忆中,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是我王室中人,我不是冷水漾的儿子,也不是烈的儿子,我是冷岛人。咧是我杀的。“
水双颜下巴都快落地,什么?!
这秘密也未免太严重了吧?早知就不听了。今后装着这个秘密还怎么活呢?
“双颜,很冷,你上床来吧,给我暖暖身。“烈流火说了一句,语气里都是理所当然的意味。
给你暖暖身?怎么暖?用我的体温去暖和你,那叫男女授受不亲啊。可是,我又嫁给了你,又怎么算得上不亲呢?你身上不是玉丝被么?怎么还冷呢?现在不过春天。
正踌躇间,却感觉烈流火握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水双颜咬咬牙,摘了鞋子钻进了被中。
烈流火轻笑一声,像是十分满足地将她拥进怀中,随即鼻息平稳,很快睡去。
水双颜却感觉不妙,这烈流火今夜的表现到底是为何,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日好好跟炎将令谈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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