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押房中。
“你们三人,谁习过武?”冷湮洐看着跪在前面的三人,稍稍打量了她们一下问道。
三人之中,若水最为柔弱,果真如名字一般纤柔似水,而寒露生得虽标致,但眉眼倔强,看着倒是十分正气,不像是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的人,至于汝情,看起来则壮实愚钝,更不像有落毒者那般周密的心思。
“我……”汝情颤声应道,其余二人皆惊异地望着她。
“你?”冷湮洐走近她,有些不相信:“那这剑可是你的?”
“不是不是,我只是小时候跟着村中武夫习了些拳法。哪里懂得使这些东西……”汝情忙摆手否认。
薛潜在旁看着,也知这软剑绝不可能是汝情的。习武之人皆知,三年习拳脚,五年习行气,而要使好这软剑,恐怕也要十年的功夫。尚岛主武艺也不一般,能用这不能砍不能刺的软剑,轻松精确割破尚岛主的颈处动脉,定是从小就被悉心培养的冷血杀手,这女子看着就知毫无城府,身段四肢生得甚至像男子一般孔武,怎么可能会用这刚柔相间雅致不凡的软剑?
果然,冷湮洐也开口说道:“我看这软剑也不是你能用的。那取血吧,你们三人若是心中无鬼,就滴血进这噬骨散。噬骨散中有落毒者的气血,你们的气血若与这噬骨散相溶,那就不能怪我没有给你们辩白的机会了。双颜,你替她们验一验吧。”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桌子,桌上一只小碗中装着刚刚由小瓷瓶倒出的一些噬骨散。
“取血……”若水脸色惨白,她自小就有那晕血症,此刻听到要取血,不禁吓得梨花带雨。
领了吩咐的水双颜见她柔弱的模样有些不忍,当日在洗衣房,若水姐姐待她也算是温柔可亲,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下手,扭头为难地望了望冷湮洐。
“你哭什么?可是心虚了?”冷湮洐走到哭得几近晕去的若水面前,若水一听,拼命摇头,将手伸在了水双颜面前:“双颜,你……取吧……”
水双颜抱歉地看着她:“若水姐姐,对不住了。”说着用手中的银针迅速戳破了若水的指尖,在噬骨散上挤落了一滴鲜血,血刚一落下,若水就晕了过去,站在身后的薛潜眼疾手快往前走了一步,接住了她。
血珠在桌上的噬骨散上稍滚了一下,落在了旁处,不溶。
“取我的吧。”汝情撸起袖子,将手伸了出来,我心中无鬼,怕什么。
水双颜点点头,取了她的血滴在噬骨散上,与若水一样,汝情的气血先在噬骨散上滚了一番,眼看快要落到旁处,汝情高兴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冷湮洐和薛潜也趋前一看,“不是你么?”冷湮洐不知何时取了一把剑在手上,架在了汝情颈处。
汝情睁着惊恐的眼,指着桌上的噬骨散:“不是我啊,不是不溶吗?你们看……”说着自己也扭头看了一眼……
那滴血珠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溶入了噬骨散中,“不,不,你们冤枉我,不是我,不是我!!”汝情挣扎着想摆脱已经一拥而上的岛兵。
若水已经缓过气,醒了过来,此刻由寒露扶着,两人看着汝情被一群岛兵架着走了,彷徨不知如何是好。水双颜看了看她们,问身旁的冷湮洐:“少岛主,那若水姐姐和寒露姐姐可以回去了么?若水姐姐好像不舒服……”
冷湮洐听见水双颜的话,望了寒露二人一眼,低头柔声对水双颜说:“还不可以,她们与汝情一起住了那么久,我还有些话要问清楚。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对她们下了禁足令,将她们留在清思院中,不会伤害她们。”
清思院是府里最令人望而却步的院子,里面都是被怀疑犯了死罪的下人,将他们关在清思院,待到事情查明才能放出,而放出不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无罪,一个是极刑。里面也关着些夫人,因为育有少主或公主,即使犯了错也不可随意斩杀,关在刑押房,又怕阴暗狭潮伤了身子,只能将她们关在清思院中终老。
汝情不必被关在清思院,因为她是铁定被处以极刑的,只需关在刑押房中,等候问斩。
水双颜点点头,心中有些惆怅。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汝情姐姐真是莫家后人么?那她会不会与我有什么关系?
“水姑娘,少岛主,先取了那侍女的血滴,配了解药再说其他吧。”薛潜看着水双颜和冷湮洐似乎各怀心事,提醒道。
“父亲,感觉如何?”冷湮洐问倚在自己身上虚弱的冷水渊。
一行人刚刚取了药引子,加进了熬好的解药中,冷湮洐将躺在床榻上的冷水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亲手喂药。眼看药喂进去已经半个时辰了,冷水渊依旧是那昏昏欲睡的模样,不见一丝药效。
“哼,我看也不过如此,什么神医之术,笑死人了!什么噬骨散,全是你编出来的吧?让那洗衣房里的姐姐们陪你演一场戏,怎么害那姐姐连命都要赔上了,你这是什么心肠?!”萦潆嘲笑道。
水双颜听见她提起洗衣房姐姐们的事,确实心中有愧。再怎么说,事情是她查出来的,汝情姐姐将要被处以极刑,也算是她害的。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即使知道莫家和她也许有着莫大的关联,但是看着躺在塌上奄奄一息,可能是她亲舅父的岛主,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水双颜红了眼眶:“我也不想害得汝情姐姐……”
“你怎么知道这解药没用呢?还是你希望这解药没用,不想让人觉得双颜的医术好过你?”冷湮洐一语道破了萦潆的用心。
萦潆心思被戳穿了,涨红了脸,辩解:“我没有,我也只是担心罢了。怕有人心怀不轨……”
“萦潆也是好意提醒,湮儿你要护着水姑娘也不必处处针对萦潆。”冷湮洐对水双颜和萦潆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源夫人很不满,忍不住出声替萦潆说话。
冷湮洐并不理会她,对水双颜柔声说:“双颜,你帮我父亲把把脉吧,看看情况如何。”
水双颜点点头,正要上前,冷水渊忽然猛咳起来。一屋的人都吓坏了,只有水双颜笑了:“不要惊慌,是解药的药效起来了,岛主体内剧毒热血要咳出。”
众人惊诧,正手足无措时,果然见冷水渊咳出了一口血,血尽数溅在冷水渊身上的被褥与冷湮洐雪白的长袍上。
源夫人一见那血惊呼了一声,那咳出的血竟然如墨般浓黑,看来那噬骨散果然是剧毒。
冼大已经端着水杯与铜盆:“少岛主,让我来吧,我伺候岛主漱漱口,清理一下污秽。”冷湮洐闻言将倚在自己身上的冷水渊轻扶着躺好,站离开床,好让洗大伺候父亲。
岛主漱了漱口,精神了些,苍白的脸也有了些血色,水双颜见状上前跪在窗边替他把脉,片刻起身,对围着的众人说道:“毒解了,接来下好好调养,十天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冷湮洐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源夫人也喜形于色,扑到了岛主的床前笑了一下又嘤嘤哭了起来,想必岛主中毒以来,源夫人的忧虑也十分沉重,此刻听闻能够恢复,激动得情难自抑。
只有萦潆不愿相信,上前替岛主把了脉,脉象平稳,看来身子真的已经无事,她只好讪讪起身站在源夫人身旁,一言不发。
“湮儿,三日之后,就行你的登位大典。”冷水渊忽然说出了一句话,虽然都知道冷湮洐登位是迟早的事,但岛主忽然说出这么一个确切的时日,确实让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烈熠素。
“什么?好了?好吧,那又如何?”烈熠素坐在殿院旁厢房的桌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探子。殿院是岛主面官理政之地,这个厢房是平日岛主用以批阅岛上各处官员呈上来的章折的地方,桌上的雕花锦盒装着岛主地位象征的冷玉大鉴。
当日冷水渊病倒,冷湮洐又不在府中,烈熠素提出不可无人理政,要冷水渊将冷玉大鉴交予她,待冷湮洐回府或岛主病愈再另作打算。
另作打算,就是要听我的烈熠素的打算。
“岛主说,三日后少岛主登位。”探子说。
“登位?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你候在屋外,等会有密信要你送到沿将令府中。”烈熠素吩咐探子,另一只手取笔蘸墨。
源浮文,你以为挟你那老父尚令与还算有些能耐的儿子就能斗得过我?我烈熠素,一日嫁作正房,就不许任何一个女子与我平起平坐,更何况妄想踩在我头上,你,只能终身为妾!
我绝不会让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