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上下都弥漫着一阵诡秘的气氛,钱家老爷已经两天没有出门,躲在后室由姨太太服侍着。
这姨太太二十有余,蜜色皮肤,细条身量。跟着钱不亏不过两三年,每日也是锦衣玉食,保养得极好。因她娘家姓邹,原本是这地方大户人家,不想上辈家世没落。到他兄弟份上,只是个行走商贩,当年因为犯了事,躺在牢狱之中,无法将他妹子送与钱不亏做了一房妾室。
不想着邹氏有几分心机,加上钱不亏内眷皆在中原,所以极得宠爱。连她家兄弟也常出入钱府,俨然是钱府嫡亲的舅爷。
这会儿姨太太见老爷郁郁不乐,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便放下手里刺绣活计,亲手点了一袋水烟,给钱不亏递了过去。
钱不亏一边呼噜吸着烟,一边叹息:“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姨太太心里原有打算,今天见他如此说话,便屏退丫鬟,自己也坐上塌,一边给老爷捶背,一边劝解道:“······人算不如天算,放宽心才是·····老爷可知道这七王爷是什么心性?
钱不亏摇头道:“我一个五品小吏,原来那里有机会和皇室的人接触?只不过曾有耳闻,这个王爷曾得先帝青睐,欲将帝位传与他······”
那钱不亏暗忖一番道:“怪不得败在他手里,原来是个有帝王之才的人,天意如此啊······”
那姨太太却道:“老爷想一想,这人有帝王之才,为何被遣往咱们这里?”
钱不亏一时愣住,恍然悟道:“难道皇上是想······”
姨太太道:“贱妾大道理不懂,只是觉得这王爷来的蹊跷,咱们庆州这么小的地界,统共不过八千军士,犯得着派一个王爷来此吗?老爷如今授权与人,不知往后······”
钱不亏扶额道:“你既然有这想法,为何不早说?现如今可怎么办?”
姨太太道:“老爷想一想,若我们此番所有都依他,最好落得什么下场?”
钱不亏道:“不过是不予告发,让我安身立命,保个囫囵。”
姨太太冷笑道:“老爷只怕是往好处想的多些!那王爷眼神冰冷,一看就是薄情寡义之人,只要一天不用老爷,只怕老爷就抱不到周全了吧?”
钱不亏听到心里,额头上一时起了一层薄汗。
姨太太接着说话:“贱妾跟着老爷荣辱与共,实在不敢往前推测,还望老爷多加思量,带连奴家周全才是!”
言毕,袖子掩面,作势要哭。
钱不亏低声喝道:“既然说到此处,为何啼哭,赶紧想想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姨太太抬头道:“贱妾心里有一打算,只是老爷曾说他坏了事,所以藏在心里,不敢跟老爷说道。”
钱不亏道:“快说就是!”
那邹氏便附耳过去,把自己想法道了个七七八八。
不出一个时辰,钱府那个跟在姨太太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探身出了府门,一双眼睛滴溜溜将左右看视一边,才往怀里摸了一摸,抬首朝外面去了。
却不知道,钱府对面酒铺里,一对父子模样的人,正一边撕咬着馒头,一边忍不住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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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庆州传统收敛节,也就是百姓临到过年,万事放下,关门纳户的意思。按照邹国风俗,公务在身的同僚要一起喝一杯告辞归乡,大户人家请佃户雇农一桌酒席慰劳一年辛苦。
这天一早,七王爷就接到钱不亏的帖子,请他带着几位弟兄晚间在城楼上一聚。
朱若鱼对着送信的丁总管笑道:“既然你家老爷有心,我等怎么不识抬举?一定奉陪!”
旁边丁大锤也哈哈笑道:“好好,这回又有一顿好酒。”
丁总管一脸笑意,回去复命。
是夜,天上星月全无,只有城头几只火把,照着丁总管忙上忙下指挥仆从将宴席处布置妥当。
钱不亏早来了,不时看一看天,暗忖道:这个时辰也该过来了·····
正踌躇不安,听见传报,一抬眼,只见七王爷昂首阔步踏上城楼,后面一左一右跟的正是岳子恒丁大锤。
钱不亏上前几步,抱拳相迎。两人自然寒暄一番。
钱不亏笑道:“让王爷见笑了,实在没有什么好景色,不过应个节气,换做别处就背了传统无趣了。”
王爷笑道:“好山好水好风景自在眼前,不过天黑,不可一现罢了。”
钱不亏听了陪着笑了两声,忙清了几位上座。
丁大锤看着他们寒暄,早等的不耐烦,上桌便抓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仰脖饮干。不料脸色一变,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口里叫道:“什么马尿?钱大人惯常就喝的这个?”
钱不亏脸色一变,笑道:“这可是十两银子一坛的桂花酿,爷要是不喜,这就去换!”
言毕,示意丁总管去换。
王爷一笑,挥手道:“我这位兄弟一向不通人情,今天既然不喜这桂花酿,恰好我带了一坛子高粱烧,虽然不值钱,这个天喝它,去去寒气最是好的。”
钱不亏眼皮两跳,只好赔笑上前为几个斟酒。
酒过三巡,菜换两遭。几个人谈天论地已经熏熏然。
朱若鱼面色微红,吐气如兰,一手捉一个酒杯,一手扶了钱不亏肩膀,笑道:“钱大人说这时候没有什么好景色,我看不尽然。”
说话间,放了酒杯,扶了钱不亏往城楼下面一看,黑漆漆不见一物。
钱不亏讪笑道:“王爷这酒喝醉了,还是······”
朱若鱼一笑,抓起城头一个火把,叹息道:“怎么什么都看不见,这火把也不管用了?”
钱不亏将王爷一扶,笑道:“王爷还是过去坐下·······”
朱若鱼喝道:“本王还要看风景呢,不想这个火把无用,不如扔了去~”
嘴里说着,手里一抡,几个人眼睁睁看着这个火把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扑通一声掉进城墙跟的护城河里。
哄通一声,一片火光应声而起,明晃晃沿着河面窜开,一时城楼上几个人面貌皆被照亮。
几个人似乎醉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看着对视呵呵直乐。
钱不亏一跺脚道:“完了,完了·····”
不等他说完,旁边一个斟酒的军士一把将他拽住,背了双手,仍然把他靠在城楼边上,陪着旁边几个人一起看热闹。
火光里,哀嚎声震天,一个个攒动的人头在火水相连处挣扎。
岳子恒瞅了一眼钱不亏,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这个办法?难道这些人不怕水,可以在水里潜伏,不用呼吸?”
钱不亏呜咽不语,旁边丁大锤道:“咱家早就听说了,这些蛮子住所靠海,从小就练就一副好水性,这家伙利用的倒是好!让我们王爷十来捅桐油给收拾干净!”
说完哈哈大笑又继续看热闹,只见有些人从火海里面爬出来,跌跌撞撞四处逃窜,早有埋伏的军士出来,一刀一个。
丁大锤看着哈哈大笑。
岳子恒一个哆嗦道:“好残忍啊,我喜欢······”
朱若鱼自语道:“不知道后面怎么样·····”
正好一个军士来报:“后城门被人打开,有一股人马闯进来了。”
丁大锤一听,提了杀猪刀就要走,被王爷一把拉住,摇头道:“酒还没有冷,可不要耽误了。”
连钱不亏也给一席之地,几个人仍然喝酒。
一会子功夫,只见白啸天蹬蹬上楼。
原来此时他已经收拾了后城攻进来的蛮子兵,并抓住一个身披黄金铠甲的首领。
七王爷看了被人推攘上前的俘虏,不仅仪表出众且神态倨傲,一看就不是平凡角色。一时大喜,对众人道:“诸位兄弟立下赫赫功劳,本王定然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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