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兴味索然的半靠在回廊的朱漆柱子上,手里攥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双脚。一早起来,我又去年望冬的房间看了看,那双依然紧紧闭着的眸子给了我不小的打击,再加上那晚景飒雷人的大笑,我一时无法将自己抽离出来,连带着好几天都如同爽打的茄子——焉了吧唧的垂着脑袋,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正闷闷坐着,回廊尽头一个乌色人影晃过,居然是鎏夕。
“你在这?”他似乎很意外会在自己的房间外看到我的身影,先是愕然一滞,旋即习惯性的在面上浮起那抹温润的笑,“夏姑娘可是有事?”
我抬头看看他,一时倒真的想不起自己会有什么事找他,只有愣愣的眨巴几下眼睛,吞吐道,“没事吧……应该没什么事要找你说……对了,李渫要你带给我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呢。”
“原来是为这个,进来说吧。”鎏夕推开我身后的雕花木门,长身一掠,已经举步进了房间。
我挠挠头撇着唇角跟进来,一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他房间外坐着发呆。
下一秒,鎏夕长臂一伸,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打断了我的走神,“先喝杯水。”
我将手中吃剩下的瓜子放下,接过来喝了一口,淡淡的茶香稍稍纾解了胸口郁闷,便左右打量起房间,没话找话说:“你怎么会认识李渫呢?”
“沐风王在燕京的生意与我有些关联,他也曾动用了官家势力为我解决几个小麻烦,时日久了,就成了朋友。”他淡定说来,随手把玩着手中杯子。
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才能做到无话不谈?我疑惑的回忆起那晚树林中的场景,他知道我以前曾经被景飒刺杀过,甚至还知道行刺的地方就是在沐风王府之中,而这一点就连我也是不知情的……李渫,你究竟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呢?
心里这样想着,我口中却轻松回了句,“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这种朋友多几个倒不是坏事,淮江上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
“举手之劳而已。”乌眸闪了闪,鎏夕忽然一脸兴味的觑着我扯扯薄唇,好笑道:“沐风王托在下跟姑娘说的只有一句话,现在想来我还是有些不解其意,大概只有姑娘才能理解话里的含义吧。”
我立刻来了兴趣,咬了下嘴唇旋即大方道,“说吧,他要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话?”
“沐风王说——务必请姑娘下回别再给他乱喂东西,那东西差点将他噎死过去。”
额……
我脸上黑了黑,马上联想到与那个家伙在居慈斋后的寺庙里,曾经以唇相度给他喂了龟息丸的事情。想来那么大颗丸药本来是凰月留给我的,情急之下我无暇考虑昏过去的人能否自行吞下它,便一股脑的塞进他口中……咳咳,没噎死,也真算是幸运了……
几丝羞倷忽然跃于面上,我眸光左右闪躲着,不想对上一旁鎏夕清澈的眼神。无奈这公子想是平素打破沙锅问到底惯了,还一直缠着我追问,“夏姑娘,我实在很好奇,你究竟给他乱吃了什么东西?”
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嗫嚅着,“也没什么,不过是一颗药丸,吃了能屏住呼吸的。”
鎏夕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垂了头轻轻笑着。我悄悄瞄上他俊逸的侧脸,心里不由感叹,他这种男人才称得上温润儒雅吧,而李渫……明明跟我一样一点既燃的鞭炮性子,非得在燕京城众多百姓面前装出副如玉佳公子的调调,也苦了他了。
“你的伤,好些了吧?”鎏夕蓦然抬头,冷不防与我偷偷窥视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旋即一抹异样自面上划过,墨黑的发隙间那润白的耳垂上腾腾的涌起一抹绯红——他居然害羞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那点若有似无的淡红,蹙起眉头无声深思,总觉得有种熟悉的触动感从他身上传来,可若想再深究下去,那点感觉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低着头怔怔打量起自己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只手曾被这个人紧紧握过,给我了应对景飒满腔恨意的勇气,他那样做,只是出于同伴间并肩而战的相互鼓舞?还是……
我忽然晃了晃脑袋,制止了心底涌出的复杂颤动,这才察觉到房内因为我半晌的沉默陷入一片尴尬境地。
艰涩的咽了口唾沫,我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低声接着他方才的问话回答道:“这些伤没什么大碍,抹了些药,早就结疤了。”我说的是实话,景飒的叱墨虽然锐利生寒,但那晚他似乎刻意收敛了劲道,我脖子上的伤势大部分还是自己激动之下造成的。
景飒……冷不防又想起这个名字,我好像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引人失控的功夫越发高强了。先是李渫,再是景飒,甚至还有那朵属孔雀的烂桃花……我无声咧咧嘴角,干笑两声,忍不住又将眸光挪到鎏夕那张重归温和的面上,心底暗暗思量着,这个人脾气看起来挺好的,应该不至于会被我逼到失控的边缘吧……
嗯……应该不会的!
我这边忙不迭的自言自语乱点头,那边耳朵幻听一般传进唐三惹人生厌的声音,“公子,有客到了。”
一回头,果然是那朵桃花飘然而至。
“你也在。”唐三轻嗤一声,拂拂桃绯衣角,随即别过头,把我当空气一般忽略而过,转对鎏夕说道,“紫嫣来了。”
“紫嫣?”我猫儿眼一瞪,流云客栈中那抹靓丽的紫色身影便这么直接冲上脑海,“你说的……是李渫身边的那个美女?”
“夏姑娘也认识她?”鎏夕温和笑道,“这正好,也算是故友重逢了。”
我没功夫消化他那句“故友重逢”只心底讷讷狐疑一句,“莫非,她跳槽了?”
片刻后,我们一行三人下了楼来,正看到紫嫣坐于客栈一层的一张桌旁,莹白柔夷中握了一只小巧的羊脂玉指环把玩,见到鎏夕缓缓踱来,才放下手中物件,十指纤纤叠在身侧,施然半弯柳腰,眉目低垂,袅娜行了个礼来。那张殷红檀口微微半张,一声引人遐思的娇吟便萦绕于众人耳边,“公子有礼,紫嫣来迟了。”
美人如玉。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鎏夕淡淡看她一眼,面上平静无波。我不由佩服他如柳下惠般的自持,连我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动心的人儿,居然引不动他半分心神。
我这边正想的出神,不想紫嫣似乎漫不经心的环视了四周,蓦地看见站在不远之处的我,面上稍一怔忪,随即那妩媚的声音便直直向我打了招呼,“夏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一时受宠若惊,不想只凭借在流云客栈中的匆匆一瞥,她居然还会记得我。不由弯起唇角微微上扬到一个自己满意的角度,这才刻意柔声客气道,“多谢姑娘记挂了,那日在流云客栈还是赖了姑娘的帮忙,这才能让我顺利脱身呢。”
紫嫣掩唇一笑,娇躯随着笑声略略颤动,抬起细白的腕子以小指慢慢绕着垂在颈间的一缕青丝,眼波一转,其间横生的波光诱得人禁不住沉溺其间,“也好,有着姑娘记着这份情谊,若是日后紫嫣冒犯了,权当赔罪吧。”
额……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她是在与我打招呼,日后会有得罪我的地方吗?
“消息可曾打探清楚了?你确定那个宫女所言属实?”鎏夕乌袍一甩,人已经在桌旁坐下。
因为时候已过晌午,客栈里已经没什么吃饭的客人,所以一层也就冷清了下来,除去窝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掌柜,就是我们几个人。
紫嫣闻言柳眉微蹙,一改方才的闲适,芙蓉面上现出几分正色来,“我在京城里活动了这么久,本来打探这点消息是易如反掌的,但是那边的人似乎对这个颇为顾虑,我倒也费了番功夫才得了准信。”
“如此说来,便是确定无疑了。”鎏夕眸光一顿,薄唇略扬,一如那日我第一次见他般,忽而浮起一丝傲然的笑意。“这么说,我们一直被那人牵着鼻子走,而藏阙也却是老老实实的背了回黑锅。”
我原是听得一头雾水,蓦然听鎏夕提及藏阙,心神一敛,忙焦急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藏阙背了黑锅?难道天裕朝还有人能让他甘心为之替罪的?”我不敢相信还能有谁可以让藏阙乖顺的如同一只绵羊,任由我们大伙将所有罪责都加在他的身上,却闷不吭声的不肯辩解——莫非,他也有什么把柄落于别人手中?
鎏夕徐徐回过头,淡定的神情顷刻压抑下我心中躁动。黝黑的眸子笔直的盯在我脸上,我听见他低醇的声音平静说着,“我们都错了……其实,所有的一切阴谋都是另外一人的手笔,而藏阙,只是被迫成了一颗棋子,为她抗了所有罪名罢了。”
她?莫非他说的就是远在燕京城的长公主——叶凤舞?
我犹疑不定的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却看见鎏夕缓缓的摇了头,“不是,凤舞现在……应该还在沉睡中。”
什么!沉睡!
我脑袋忽然像停摆的时钟,一时无法正常运转,只不停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沉睡……沉睡……沉睡!
蓦地抬起头,我抓住那个飞快闪过的念头向鎏夕质疑,“这么说……缠绵之蛊的另一个宿主——就是凤舞公主?”
一缕阳光透过木窗射进来,将鎏夕的面容映照出几分恍惚,我便在这样的一幕下看见他慢慢的点了头。
一股重重的挫折感瞬间将我击的踉跄后退,不可置信的握了拳头摇首道,“怪不得……原来景飒的那颗夜蔻香,竟然是为她准备的。”
而年望冬呢?与天裕朝人人视为女帝一般的凤舞公主相较,他会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被舍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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