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鄂关是下谷州到范阳州的门户,就像琅牙城守着马韩的南大门一样,两鄂关就相当于是第二道门。过了两鄂关,才算是真正进入范阳州的地界。过了两鄂关,张云飞明显感觉到了与下谷州不同的气息,与下谷州的阴霾压抑不同,这是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为什么会这样?张云飞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不断走动的人流,似乎这个关隘也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刺史召瑾是坐马车的,所以没有看到张云飞的表情,若是看到张云飞如此,肯定会出言询问的。可惜坐在马上的不是士兵就是家仆,对于张云飞这样的仙人,是不敢攀谈的。
车队在两鄂关没有停留,只是派了几个下人去补充粮食,而大部队则继续赶路。路过一个很平常的村子,村民们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谁也没有对车队投来太过专注的眼神,村庄里一片祥和。
初时张云飞还没多想,只觉得这是一个平常的村子,但在路上却又觉得古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一拍大腿,突然他想通了,就是因为太平常了。这里的平民虽然穿着普通,但是没有饥相,与下谷州的村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暂不说琅牙城以南的地方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就是琅牙城与两鄂关之间的地带也是饥民遍地,可是怎么一过了两鄂关这情况就大变样了呢?这是为什么?
晚上,车队来到一个小镇,镇里有专门为官府设置的驿站。车队安顿好之后,张云飞便找到了召瑾,询问他关于路上的事情。
听了张云飞的疑问,召瑾想了想,回道:“没想到花隐仙长观察的如此细致。不错,范阳州的生活环境要比下谷州好的多。可也仅有范阳与丰宁两州才能有如此生活环境。”
“这是为何?”张云飞问道
召瑾叹气道:“因为国家穷,国家穷所以只能将主要资源集中在这两州,以保证国家的基本运作,比如王公贵族的食物,生活用品的制造,武器装备的制造等等。”
“王公贵族?似乎刺史大人并未考虑百姓的生活。”
“百姓为水国为舟,我又岂能不知?要想民乐,须得国富,但国富需要百姓出力。我的想法,便是广开新田,培育新苗,只要百姓们勒紧腰带干几年,就会有大批的良田。这样百姓有了粮,就有更多的力气生产,国家才有更多的精力搞建设,使国家真正兴盛起来。”
“刺史大人的想法是好的,但万事开头难,这新苗培育刺史大人可有腹稿了?”张云飞抓住了召瑾的重点问道。
“这个……自然是由司农考虑,在下被贬之前,曾与诸位大人推演过了,只要新苗培育得当,便能使大片的荒地变为良田。”召瑾说道。
“大人,我又想问一句,似乎马韩国的国土面积也不小,为何您总说缺粮呢?”
召瑾道:“哎,仙长有所不知,马韩的东边和北面都靠近大海,这土地也不知被海水浸泡了多少年,庄稼种在上面很难存活,便是杂草都难有生长,好几个州的百姓只能靠捕些小鱼、小虾和海带为生。那些土地每当日晒之后都会析出白色的盐粒,我们称这种地为盐碱地。”
“那大人是想研究出适合盐碱地生长的粮食吗?”张云飞问道。
“不错,只要研究出适合盐碱地生长的粮食,我国大片的土地都能开垦了。”召瑾信誓旦旦的说。
“但是这似乎并不容易?”张云飞说道。
“不容易也要做,只要肯下功夫,定能研究出来的。”召瑾说道。
看着召瑾狂热的眼神,张云飞没有再聊下去。通过对话,张云飞已经了解到,召瑾的想法似乎有些荒谬,但是正如他说的,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不成功呢?至于盐碱地是什么,张云飞也未见过。
之后的行程变得顺利起来。越接近卞京,道路就越好走。从最开始的土路,到黄土路,再到碎石路,砖石路,板石路。半个月的行程,张云飞从民不了生的修罗场来到了类似大成国国都定鼎城的繁华城市,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国家。
抵达卞京,召瑾有自己的府邸,张云飞也就随着车队来到了下谷刺史府。府宅很大,琅牙城的城主府光从占地面积上,就比这座府邸小了四分之三,更不要说里面的陈设摆放了。也难怪召瑾不喜欢在琅牙城的城主府待着。
府中家眷听说召瑾回来,自然是高兴不已。将张云飞引入大堂,众人宾主落座,正室夫人担心道:“老爷此次回来可有王命?”
召瑾道:“此次回来有重大事情禀奏,乃是紧急事情,可以特赦,夫人不必担心。”
张云飞疑问道:“怎么,刺史大人不能随意回来吗?”
召瑾道:“下谷虽然贫苦,但我也算是封疆大吏,再加上又是皇亲,有些事情还是要避嫌的。但这次下谷州民乱,百万百姓因饥饿而死,我自然是要回来亲自上书此事的。”
张云飞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骚乱,有一穿紫色衣服的宦官带着众多禁卫来到刺史府,宦官踱步而入,对召瑾微微拱手,道:“召大人,大王听说您回来,特遣我来请你上殿。”
“李公公,容在下换上朝服即刻上殿。”召瑾赶忙起身回礼道。
“召大人请。”李公公微一拱手。
召瑾火速离开座位,到后屋去换朝服,而张云飞这时心中也在盘算。若说这马韩的大王是个昏庸之辈,他现在可是有些不信了。昏庸之人能对大臣的动向如此了如执掌吗?若大王没有权利,那召瑾又怎么会对这个宦官如此客气?
张云飞正思索间,召瑾已经换好了一身朝服。马韩的朝服底色乍一看是黑色的,但在有光的地方看,会发现他透着紫色。胸口处绣着飞禽,这是文官的意思。
召瑾与李公公见礼后,又贴耳说了几句,李公公往张云飞处看了一眼,随即点点头。召瑾转身对张云飞道:“仙长,我刚与李公公打过招呼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便一同上朝吧。我会尽量为下谷百姓多做一点事实,也请仙长助我一臂之力。”
张云飞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马韩王的王城修建的极具气魄。在原有地基上生生上抬了十米的高度,高耸的围墙就好像是卞京城中又一座城墙。一条通天梯由下而上,笔直的通向大门入口。天梯两边的白玉石柱上刻满了龙形。过了大门便是一个由大理石板铺成的洁白广场,广场上十步一人,警备森严。过了广场便是正殿,匾额上写着德寿宫三字。
正殿之中文武百官俱在,大家也不按文武排列,各自站队,隐隐形成一个小团体。再往里看,更高的位置上,一把金碧辉煌的龙椅上空无一人,但是众朝臣似乎对此事见怪不怪,依然在各自讨论着什么。
召瑾理了理朝服,重重的咳嗽一声,随后迈着方步进了大殿。
众朝臣其实早就看见他了,这会见他咳嗽一声迈步进殿,便有沉不住气的说道:“下谷刺史大人,你不在下谷种地,来这做什么?”
“刘椘无能,连带着我下谷州也跟着倒霉,若不是我挡住百万流民,现在还有你说风凉话的时候吗?”
“刘椘为国捐躯乃是英雄,你空有五名修士却不知支援前线,还有脸说?”之前的大臣说道。
“辛大人,我的任务是守住琅牙城,琅牙城的重要还用我教你吗?”召瑾语气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
“我记得召大人那会说要广开良田,不知道这些年做的怎么样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大臣淡然道。听着似乎是关心,实则内含讥讽。
“总比你这昏昏碌碌,只知道拍太后马屁的人强。”召瑾说道。
“哼,若没有我们提出的保全政策,哪还有现在的丰宁繁华,恐怕早被你们这些不务实的理念派把国家的家底都糟蹋光了。”岁数大的大臣说道。
“陈大人说话可悠着点,我们可不是他们那种不切实际的理念派,我们提出的改革方案才是这个国家需要的良方。陈大人还是应该明白,这个国家再不动,我们真的就只能仰仗那些人的鼻息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眼神中透着精明的大臣说道。
“召大人远来辛苦,想必下谷州的事情不太理想,一会等王上来了,大家还是再商讨怎么办吧。”一个五十多岁,面漏红光的大臣打圆道,随后又将召瑾引入自己的圈子。召瑾临走前倒也没有忘记拉上张云飞,其他大臣见了,也没在意,大家继续在各自的小圈子里讨论着什么。
短短一个进门,张云飞便看出了些许端倪,马韩国国运不整,国力不佳,但却充满了党争,有辛大人代表的主战派,有陈大人代表的保全派,有张大人代表的改革派以及召瑾代表的理念派。
先天不足再加不断内耗,也难怪马韩国的百姓过的如此凄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