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有缓解。楼梯口处,首先露出两名佩刀衙役的身影,之后是一名身穿墨红色官府的,头戴乌纱的老者。由于长期操劳,老人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
老者先向众人一一行礼,马韩方向亦是逐个回礼。老者身后一名四十岁模样的儒衫中年人向张云飞介绍道:“这位是下谷州刺史,琅牙城城主,召瑾大人。”
张云飞微微抱拳道:“见过刺史大人。”
召瑾回礼道:“不敢当仙长一礼。刚才您的话我都听见了,您的这份心情我十分理解,作为一个异乡人,您又能如此为我们着想,我更是感激涕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仙长随我移驾城主府详谈可好?”
息音道人这时插嘴道:“城主大人,这人之前乃为魏国效力,恐对您不利,不若有些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无妨,我相信花隐道长不是那种穷凶之辈,花隐道长请。”
“既然刺史大人不怕,我又有何不可呢。刺史大人请。”
召瑾引着张云飞向他的城主府走去,路上顺便给张云飞介绍了沿途的风土人情。马韩的建筑与魏国大有不同,屋顶被设计成双层,房檐更加上翘,屋顶瓦硕被烧制成了绿色,工艺水平更加粗糙,道路宽阔多能见到百姓骑马,许是因为现在乃非常时期,街上也没有商贩,只有一些固定的粮店、杂货店开张。
张云飞略一扫探,这里的米价标价比魏国要高出三倍还多,当然,各国的货币价格也不尽相同,张云飞也不好直接通过价格判定粮食的价位是高还是低,但通过百姓愁眉苦脸的卖粮样子看,估计价格也不会太低。
城主府立于琅牙城中心,乃是一座七进的大宅。前院是升堂办公的地方,后面有办公室和住所。召瑾将张云飞请进办公室,随后挥退众人。客气的对张云飞道:“花隐仙长在城头的一番话,在下感同身受。马韩由于地理气候限制,每年农业收成只有一季,土地贫瘠畜牧业难以推广,就是想外出捕鱼,也苦于没有大树造船,而困于近海,所以每年的粮食都是一大缺口,只能靠秋猎裹腹。但我认为,这些都不是理由,人民是无辜的。作为这个国家的管理者,我们要做的是想办法让人民有更好的生活条件,让他们能安居乐业,而不是靠这种打食过活。仙长刚才那番对于话,透露着对于百姓的关怀,这正是吾王所缺少的认识。若在长此以往没有改变,我马韩的江山必定不稳。为了国家的未来,我不能再沉默下去,故而想与仙长一起,进京劝谏,不知仙长意下如何”
召瑾的话让张云飞有些不适应,从最开始马韩国的做法来看,他们似乎并不顾忌百姓的安慰,甚至当初在琅牙城中打探消息,还知道卞京的贵族对平民那是随意杀戮,根本不将平民的性命当回事。可是这召瑾却对平民如此上心,张云飞不知这是何故。而且张云飞注意到,此人也姓召,按说马韩王叫召喜,那么姓召的必然是皇亲,这人与召喜又是什么关系呢?心中百转千回,表面却是面不改色。
“多谢刺史大人理解,只是大人最后提到,想与我一起进京,不知是何意?”张云飞问道。
“不瞒仙长,二十年前喜王上位,励精图治,国家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强盛期,但喜王三十岁生辰宴后,性情大变,不但怠于朝政,更是下发了不少苛刻的诏书。不仅要求每年各地方向宫中进献美人,还要求每年的生辰宴上,要进贡奇珍异宝。不怕仙长笑话,论辈分我是喜王的叔叔,作为喜王的长辈,我也曾多次劝谏过他,可他执意不听,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天雷殿的护国大师也曾勘察过,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后来我被贬到此处戎边,本来已经息了这份劝谏之心,但今天听到仙长在诚头的话,却又让我重燃信念。向仙长这样的异国人尚且能不分国界的与民牟利,我等本国的人,又怎能再沉默不语呢。所以我愿为仙长引路,同去卞京向喜王说个明白。”召瑾激动道。
召瑾说的真诚,张云飞心中却在嘀咕,十年前马韩王召喜为何性情大变?而且召瑾刚才说他是被贬戎边,从贬这个字就能体现出,他看不起戎边的人,他也不是真心实意要在这里待着,他所谓的与自己同行进京劝谏,会不会有什么私心呢?但是自己信息太少,这些谜团一时却是无法想清。而且若不按照召瑾的话做,自己恐怕也很难离开这里后在继续北上卞京了。
既然现在想不通,张云飞便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所以说道:“百姓若知还有向刺史大人这样想着他们的人,心中一定会非常感激的。此次进京,若有召大人帮忙,那当真是事半功倍了。”
召瑾道:“这么说仙长是同意了,那太好了。仙长远来辛苦,不若今日在此休整一日,我也好收拾一下行装,咱们明日早上出发。”
翌日,张云飞穿戴整齐,就见到召瑾的车队已经停在了城主府门口。整个车队约百多人,中间有三辆马车,前后的偏小,中间的偏大。召瑾见张云飞来了,笑着说道:“惭愧,这些年国内治安不好,未免发生意外,出门总许多带些人,让仙长笑话了。”
张云飞笑道:“应当的,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
等车队真的出城,已经是中午时分。琅牙城暂时交由昨天跟在召瑾身后的师爷管理,而军事方面自然有统兵的将领。而垢沉等道人听说召瑾要带张云飞去卞京之后,也是没有再出现。
出了城,是一段峡谷路,山谷两端石壁高耸,极难落脚,只要驻扎一只军队在山顶上,便可对山下部队造成极大伤害。作为南方屏障,琅牙城的地理位置也是十分考究的。只要扼守此关,想再北上就要多耽搁两三天的时间。而两三天也足够马韩军队反应的了。
一路上,也有不少的马车商队,或南行或北行,与召瑾的车队错身而过。张云飞觉得这里与恒国的蝈丘,魏国的神池城等商业城市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人们的表情严肃,但起码还算有活力。
但当他们的车马驶出琅牙城后,张云飞看到的场景使他的心情一下就降到了谷底。他们路过一个小村庄,村里几乎没有村民,在村里坐着的也都是一些皮包骨头的老者。张云飞走过去询问老者情况,老者告诉张云飞,能动的村民都出去找吃的了,马韩国的冬天比较久,得4、5月份才能播种,而现在由于粮食已经吃完了,今年对魏国的打草行动又失败了,所以国家不会给予粮食补助,只能靠打猎或是摘野果、挖野菜过日子。当这些东西实在找不到的时候,就只能将树叶煮烂了吃。
就这样,召瑾还觉得好呢,对张云飞感叹道:“起码他们还活着。”
似乎对于召瑾来说,不管如何,能找到吃的,没有饿死人就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对于在大成国长大的张云飞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冲击。但当他遇到后面更多的村庄、镇子、甚至城市的百姓都在出外打猎,甚至城里由于人多甚至打不到猎物而真的饿死时,才觉得召瑾说的不错,起码那些偏远村里的人没有饿死。同时他也认识到了马韩的强悍,这里的人,人人都会骑马,而且这些马也不缺吃的,低下头便有大片的青草吃,这里的人也很少吃马肉,除非这马太老了,或是病死了。
大灾之地必有盗匪。召瑾的队伍在出发的第二天便被袭击了,可惜强盗选错了对手,当一阵箭羽过后,剩下的也只有打扫战场了。
行进五天后,终于进入了范阳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