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欺负惯了金前松的几个小伙,又拦住了去路,少年其实无害人心,只是无知。前松不知,却是忍了多年,此番统统爆发了,私塾先生虽只是教了些拳脚功夫,前松却认真练习,对付这些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孩也是够了,不知轻重却是将几人打得颇为严重。事后多位父母闹到私塾,教书先生一气之下怒训前松,前松却是低头咬牙,双眼通红。“教你武功是让你锻体养身,你却用其在同窗身上,你这顽劣之童可知错。终是忍不住了:先生,您教我们要仁礼孝廉,相帮相助,连说的那故事,也尽是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事。他他他,竟是连指多人,红着眼道:他们多人欺我无父,多年了,如今我一无伤天,二无害理,为自己多年受欺打抱不平,却是错了?错在何处,我没错,我若错了,那世间诸多侠义之事,也是尽皆错了吗?私塾先生被噎得满脸红怒,久久无话,终丢下一句不可教化,便转身走了。事后母亲多日苦求先生,让其能重返课堂,还登门对其打伤的几户人家一一赔了不是,送了赔礼。私塾先生其实知道前松无错,却是当日多位乡里闹上私塾,只得骂其几句,好给个交代。却不知前松如此大反应,驳得让其无言以对。他是好面子的,却也不是硬心之人,如今金母苦求,给其台阶下,便答应不在追究,让其返校学习。虽不再教其武功,前松却是更痴于武,尽管先生劝其转心,却是不听,独自一人痴痴地练。几年后,私塾先生病重垂危,前松顾于床头,先生交代道:那日是我错了,你可理解。前松含泪点头,先生又道:江湖精彩,路却难走,我知你心向江湖,却是要清楚其难,一湖之大,好进却难于脱身。你若安心考取功名,终会有成。说罢竟是咽气。之后几年,或是因先生遗言,或是顾及家里老母,前松安心考取功名,不中,却不灰心,再考,不中,再考,不中。
看着眼前披头散发似鬼落魄的男子,少年却不知如何劝。只是呆呆望着他,见其灌酒如狂,终是不忍,便开口道:生死有命,人死不得复生,节哀珍重,方对得起其在天之灵。男子忽抵僵住,半响才抬头望向少年,红眼癫狂的说道:你以为我这般颓废是因亲丧生?错了,你错了。说着却是呼呼大笑,引得四周旅人侧目相望。男子却毫不顾及,猛灌一口酒又道:起初我确实心悲,好似那天塌了。而后我发现那天塌了一半,并不是头顶上的天。是啊,我听了先生的教诲,看母亲弯腰赔罪的背影,我悔了,几年安生下来,我终日读书,当一个孝顺儿子,体贴相公,还有那慈祥父亲,连我以为我应当如此,此生安分。但外出打猎时,却有声响在内心喊:跑吧、冲吧,独自一人走罢,走出这大山,你便自由啦。说道这里却是情绪激动,挥手舞脚,疯癫十分。男子扭头又看向少年,带着愤恨的语气道:你不知故事中那武林快事,恩怨情仇对山里的少年有多大的吸引,对我有多大的吸引,真是让人挪不开,放不掉。就连那街摊糖人,也是让人忘不了。
而后天塌了,那天只塌下一半,好巧不巧就像那猪舍倒了面土墙,唯独那猪却无事,放眼过去,墙外便是自由,多么的诱人啊。我愧啊,亲人离世本该悲伤万分,我却心生欢喜,好似卸下了万斤重担。带我走吧,若留在此,我便一生遗憾,走了,若是死在那大山外面,我便在见她们时磕头认错,若不死,我活一日,便一日愧在心中,永不忘。少年听得呆了,那些个旅人也听得呆了,愣愣的把酒倒洒光了,也是毫不察觉,是啊,他们终生在大山,哪里识得这些,终日考虑的只是一日三餐,风雨顺利,一时听得如此,竟都是呆了,张着的嘴都能吃下一颗鸡蛋。
少年呆了,少女却是听得面色发白,唇齿微颤,全身紧绷之下,那衫竟都湿了。是啊,男子如此,她何尝不是,起先遇到少年,她寻死受阻,之后便是和少年逃浪四方,原自以为是心化了悲,现听得男子一番话,才发觉自己竟也是万斤重担覆下般轻松愉悦,那能让其寻死的悲伤,却是再也想不起来。想罢,少女却是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挣着对男子说道:走吧,一同走出这大山,事后去留再说罢。话刚说完,却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