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出租车,廖羽跟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我似曾相识的地名,这次的司机,一样的八卦,只是,廖羽很礼貌地请他专心开车,他就闭嘴了。
车便一路向目的地行进。
路上我每次想询问廖羽关于那幢楼更多他可能知道的信息时,他总是打断我的话,然后跟我扯着周围的景象,某个牌子的车很不错,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出国旅游,各种风马牛不相及。
出租车越跑越偏僻,我从未到过这个城市的偏远的村镇,也无从判断他带我去的地方是处于城市的哪个方位,只知道,在经过一大片田之后,出租车被叫停在一个大院子面前。
打发掉出租车,我们往院子里走。
我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大胆,我对廖羽谈不上熟悉,他的家庭,他的背景,只是凭借着他自己跟我介绍的身份,我就跟着他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管他呢,来都来了。
走进院子我才发现,院子里的光源是灯笼,红色的,跟昨天吃晚饭的那条无名的街上的红灯笼是一样,这灯笼莫非是他们家族的标志性的物品?
院子很大,有好几口水缸,水缸里好像浮着荷叶,我不知道春天也有荷花。
踩着小石板,跟着廖羽进了屋子。
然后我很高兴地发现,原来守灵家族的人不都是俊男美女,我眼前这个就不是。
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糟老头子。
锃锃亮的秃顶,耳朵上一圈灰白的小卷毛。
他很胖,胖得脸上看起来都是肉,他的五官就被肉挤在中间,眉毛淡得几乎看不清,眼睛很小,嗯,小绿豆眼。
看了一天的大眼睛长睫毛,终于看到没睫毛的小眼睛了,心中一乐,对着老头就是咧嘴一笑。
“小丫头,我长得很好笑?”老头声音很嘶哑,张口就冲着我来了。
我也知道自己那一笑就很不礼貌,又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和目前的状况,低下头去,装聋作哑。
“活宝叔,”廖羽冲老头招呼了声。
老头放过了我,转头去跟廖羽交头接耳了,我开始打量这个屋子。
这屋子是件很平常的堂屋,一张八仙桌,一圈长凳,沿墙有一排老式柜子,柜子上放着一排花瓶,因为我对陶艺不懂,也不太敢说是不是景泰蓝。
正对着门,有个长案,长案上挂了幅中堂,我以前常见是挂的迎客松或者花开富贵之类的,这幅中堂,是一条工笔的龙,气宇轩昂,威严之势呼之欲出。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琢磨,廖羽和那糟老头又好像讨论得很热烈,他们说的我听不懂。
百无聊赖,廖羽甚至没有招呼我坐,我傻兮兮地站在屋子中间,一抬头,就跟那条龙大眼瞪小眼,它大眼,我小眼。
我眨了一下眼。龙也眨了下眼。
我再眨一下。它也再眨了下。
我惊呼起来,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人齐齐转头看着我。
“它,它眨眼……”我指着那条龙。
“眨眼就眨眼啊,你个笨蛋,你不理它不就好了,”廖羽走过来将我身子扳转过来背对着那龙,把我按在长凳上,“等几分钟,马上就好。”
糟老头子却在那里瞪着他的小绿豆眼珠子。
坐在凳子上,想到那会眨眼的龙正瞪着我的后脑勺,我的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还好廖羽说几分钟没有加时,他们两个很快就结束了密探,一起走到我面前,糟老头子凑到我面前,跟我大眼瞪小眼,我大眼,他小眼。
“很好。”老头抱着自己的圆肚子,他应该不是抱肚子,是想在身前双手互握,可惜他的双手只能够到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就变成了抱着肚子的样子。
“什么很好?”我问。
“帮你看相,说你有福气,命很好,”廖羽接了话过去。
正说着,里屋高柔走了出来,“活宝叔,有结论了吗?”
四个人,包括我,在八仙桌一圈坐下,因为那条会眨眼的龙,我选择了侧着身子坐,开始云里雾里听他们讨论。
在耳朵里充斥了各种奇怪的名词后,我理解了个大概。
某个类似“姥姥”的居心叵测的人,利用刚死的鬼有短时间的时间空间错位感,布了个什么阵封闭了他们回家的路,回不了家的鬼会变得暴躁,变得凶猛,那个居心叵测的人就等这些鬼变成怨灵之后收留他们,然后利用他们去控制人的意识,制造混乱,就像娜娜的尖叫让我疯狂地挖自己的耳洞。
“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听他们梳理着事情的线索,忍不住插嘴。
廖羽看看我,微笑着说,“这就像你看到一个蛋糕就知道它是什么种类一样。”
高柔也看着我,突然转头问那个糟老头子,“活宝叔,孟婆汤到底能不能解啊?”
孟婆汤?我耳朵竖了起来,我记得昨天刚认识廖羽的时候他就提过。
“没见人解开过,”糟老头子像是在想什么,“我找了好久,找不到关于这方面的记录,不知道家里老祠堂里能不能找到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顺其自然吧,”廖羽看着我,很温柔地说。
是的,很温柔,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温柔,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温柔,这种温柔,我记得只有妈妈在我当年手术醒来时呼唤我名字时候才见过,当时妈妈是含着泪的,也是欣喜的。
现在,廖羽是,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他看得我很不自在。
而且,廖羽跟我提过孟婆汤,如果他们三个人,在讨论这个问题,我几乎肯定了我跟他们之间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的。
我试图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昨天晚上我也提出过这个问题,结果他跟我讲什么神话故事,后来我就睡着了,就等于是又被他打岔掉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处理完你朋友的事之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那我现在跟你说,处理完你朋友的事,我马上就告诉你答案,在此之前,你不再提问。”
我只好闭嘴了。
高柔却很惊奇的样子,“这么听话了?”
廖羽苦笑,“用她朋友要挟她的。”
老头摇着头,“真可怜”。
既然不能问,我就无视他们的各种奇怪表现了。
“那活宝叔,你就把那个布阵的家伙找出来吧,这事归你了。”
“行,那些回不了家的东西,你们管着点,下手别太狠,多吓唬下,只要不让他们造孽,给我争取点时间就行了。”老头交代廖羽。
“有数,”廖羽点点头,又转头跟我说,“你等我下,我换件衣服。”说着站起身来走进里屋。
我目光跟随他,又瞥见了中堂那条龙,这东西,又眨眼。
没看见,我没看见。
“小丫头,手放桌上,”老头敲着桌子,对我示意。
我犹疑地将双手放在桌上,老头抓起我的右手,翻转手心向天,竟是给我搭起脉来了。
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跟电影里看到的装神弄鬼的驱魔道士很像,我心里又乐了。
老头也不理我在乐什么,转去跟高柔交代,“你们两个等下带这个丫头先走吧,不然老货们看见这小丫头在这里又要多一番罗嗦,今天晚上我就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拎出来。”
高柔很听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走,我不做电灯泡啊。”说着她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
然后我就像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傻瓜一样,又跟老头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老头眨着小绿豆眼。
“你干嘛对我这么凶?”我皱着眉头。
从我进门到现在,这老头就没好好地跟我说过一句话,虽然看起来他像是廖羽的长辈一样,但就礼貌而言,我想不出来我哪里招这老头嫌了。
虽然我没多讨人喜欢,也没这么惹人厌吧?
我的自尊心开始作祟,得问问清楚。
“我什么时候对你凶了!”老头嘶哑着提高了嗓门。
“活宝叔,我好了。”我还没接老头的话,廖羽从里间走了出来,从头换到脚,黑色T恤,黑色皮衣,黑色长裤,跟高柔刚好相反。
老头看着廖羽,从头看到脚,“干嘛昨天不先来换衣服?”
廖羽嘿嘿一笑,“直接去了沧海那里。”
老头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挥挥手,示意我们出门走人。
廖羽就走过来跟我说,“我们走吧。”
走就走,死老头子,凶个鬼啊,哦,还有,中堂的那条龙。
我转过身去,对着中堂,用力地眨着眼睛,有本事你也跟我一样眨。
那龙眨了一下,又眨一下,然后就不眨了。
想来你终究是死物,眨不过我,啊哈哈,心中大爽,拽着廖羽赶紧离开这里,这个怪兮兮的屋子。
“先办正事!”老头追到门口冲着我们大喊。
廖羽回了句,“放心!”,然后跟着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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