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姬灵惜忽然想起来，她把最重要的事搁下了，她想要亲手做一顿丰盛的除夕年夜饭，以报答水府的照顾之情，现在都拖到这个时候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天色已深，姬灵惜顾不上休息，丢下书，就往厨房跑去。虽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下厨，但这一次不同往常，是她的酬谢之宴，她生怕自己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把年夜饭搞砸了，是以紧张不已。
以姬灵惜的厨艺，连小厨师都称不上，这次她只是想略尽点心意，报道水家对她和她大哥的照顾之情。水老爷和水玉瓒出身大家，肯定早已尝尽了这天下的美味佳肴，所以她这顿饭做的是心意，不是口感，想来他们也不是挑剔之人，心意尽到就行了。
姬灵惜仔细挑选食材，处理干净，一点都马虎不得，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以备明天使用。等姬灵惜将一切准备完毕，已经半夜，她收拾好厨房，脱下围兜，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出厨房，水府已经变了样子，整个府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大红对联挂满在廊下，一派喜气洋洋之气，此情此景，姬灵惜心里也欢快起来。
水玉瓒从屋角跃下来，拍了拍手，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忙活了一晚上，有没有新年的气氛？”
姬灵惜看着这满院子高挂的红灯，笑道：“有啊，感觉好久都没有这样过节日了。”
水玉瓒拉着姬灵惜，脚上轻轻一跃，两人已经落到屋顶上，水府的全景落入眼底，他指着东南一个角，说道：“看，那边是你大哥的院子。”
姬灵惜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到霍楠澈的院子，如今也已经挂满了红笼，窗上也贴上了窗花，姬灵惜喜不自禁，笑靥如花，这样她大哥明早一起来看到，肯定会开心的。
水玉瓒抱着手，在屋顶上走来走去，道：“我那个大哥身体不行了，可学问比我好啊，才一下午的时间，对联都写好了。”
姬灵惜就地坐下来，抱着腿，不满道：“我大哥又不是废人，要不是为了你们君家去当那劳什子将军，我大哥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是在之前，我大哥武功不见得比你差的吧。”
“你确定？没比过，我可不信。”水玉瓒嘴上不服。
姬灵惜将头架在腿上，道：“算了，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嘴。”
水玉瓒坐下来，斜躺在屋顶，头枕在剑上，有些失落，道：“是不是过完年，你们就要走了？”
姬灵惜低头看着这满院的红色，喃喃道：“是啊，我们也该走了，回到我们自己的家。”
水玉瓒望着天空，远不可触，缓缓道：“世界这么小，我不怕找不到你们，迟早会见到。”
姬灵惜侧头看着水玉瓒，颇有深意道：“是啊，我不信你们水家真能抛下我大哥不管。”
水玉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冲姬灵惜笑道：“放心，我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你也是我的妹妹。”
“小玉··谢谢你··”姬灵惜感动了，心里有股暖流经过，从里暖到外，她很久没听到过这么暖心的话，这句话给了她勇气，他说他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不用谢我。”说着，水玉瓒带着姬灵惜在屋顶上跳跃，向她的院子飞去。
到了门口，姬灵惜落在地上，笑道：“我赚了，我多了个厉害的哥哥，你亏了，你多了大个麻烦。”
水玉瓒转身，边走边大笑道：“确实是个大麻烦，不过已经没办法了，已经是一家人了。”
姬灵惜走到门口，有几片雪白落在肩头，她抬头一看，啊，下雪了啊，有道是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了，她拍掉身上的雪，进了门。
接下来的两天，姬灵惜都泡在了厨房里，忙得顾不上其他事情了，水玉瓒时不时地来骚扰她，姬灵惜都板着脸，将他打发走了。忙活了两天，一切已经就绪，除夕夜如期而至，姬灵惜做好了菜，和霍楠澈一样一样往暖阁里呈，水玉瓒去请水老爷往暖阁里来，一切都井然有序。
等菜上齐了，水老爷也已经到了，他坐在首座，脸上也是喜悦地笑着。
“坐吧。”水老爷见小辈们都来了，慈祥的脸上浮出喜悦的笑容，站起身来，亲切地招呼几人坐下。
暖阁里的桌子不大，刚好够四个人坐，霍楠澈迟疑了一下，没有坐在水老爷的身侧，挑着水玉瓒旁一个位子坐了。姬灵惜跟着霍楠澈，本就打算挨着她大哥坐，霍楠澈不愿坐在水老爷身边，她只好坐在水老爷身旁了。就这样，水老爷左侧是水玉瓒，右侧是姬灵惜，而霍楠澈坐在了他对面。
姬灵惜一坐下，心里就咚咚咚跳个不停，有些紧张和害怕，水老爷毕竟和皇上是亲兄弟，姬灵惜一看到他，就想到皇上那仇视狠辣的眼神，心中发憷，也不敢看他的脸了。
气氛有些冷场，大家都在酝酿开口说什么，姬灵惜也不敢发出声音。
“大家都动筷吧，不用拘礼了，这里也没有外人。”水老爷开口笑道。
大家都动起筷来，吃了一会，水老爷突然看向姬灵惜，眼睛里全是笑意，道：“丫头，听小玉说，这顿饭是你准备的，真是辛苦你了，你的手艺真的是非常不错。”
姬灵惜一听水老爷找她说话，慌张地丢下碗筷，嚼完嘴里的饭，恭敬道：“谢老爷夸奖，我·我厨艺还有待进步，老爷您不嫌弃就好。”
水老爷又盯着姬灵惜看了一会，移开目光，又看了霍楠澈几眼，笑道：“都说女儿会长得更像父亲，儿子会更像母亲，这话倒也不全对。”
这话的言外之意，不正是说姬灵惜长得更像她娘叶墨染，而霍楠澈却更像水老爷了？难怪水老爷盯着她看了许久，原来水老爷看的不是姬灵惜，他是在看叶墨染。
霍楠澈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仿佛周围人事与他无关一样。
“听小玉说，府里的春联都是你们兄妹俩写的，我看这字迹颇有八九分你娘当年的味道，看来你娘没少教你们，她那一身的学识，若是无人传承，也着实是可惜了。”水老爷看着霍楠澈，缓缓说道。
姬灵惜差点被一口饭噎住，脸霎时羞愧红了，若是水老爷看到她的真迹，只怕要对她失望之至了，她何曾跟叶墨染学过学问啊，她只是跟陆逊短时间内学过一些皮毛，其他时间跟君东篱学过点知识，根本拿不手来。
“哈，哈，哈··”水玉瓒大笑几声，他是见过姬灵惜“真迹”的，对她的真实水平一清二楚。
姬灵惜扫了水玉瓒一眼，她知道他是在笑她，红着脸，吞吐着解释道：“老爷，春联都是我大哥写的，我的字实在太丑，我没有脸拿出来··”
水玉瓒笑道：“是·是有好丑··”
霍楠澈此时却开了口，道：“小妹，你失忆前，字也是写得不差的，父亲一直夸你字看好，很像娘的手笔。”姬灵惜的脸羞得更红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她怎么担得起字写得好的这一过去。
水老爷说道：“我那里还存了一副你娘的画作，我对她的字迹也算熟悉，这辈子，我从没见过有像你娘那样有学识和才华的女子了，论诗书才气，她不输男子。”
水玉瓒不满道：“父亲，我娘的学识也不差啊，这么多年，你一直收藏其他女子的画，我娘心里肯定难过死了。”
“小玉，你娘有气量，她心里懂我，我绝非旧情难了，是以没有阻止我，这只不过是对旧友的一种纪念，毕竟在不错的年华相识了一场。”水老爷抬起头来，脸上有了会心的微笑，那些的回忆想起来也是美好的。
水玉瓒憋着嘴，一脸不爽，霍楠澈面上平静，一言不语。
吃了几轮菜，霍楠澈忽然站起来，给水老爷倒了一杯酒，敬道：“晚辈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的救命之恩，和这段时间对我们兄妹俩的照顾。您的大恩大德，晚辈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这杯酒略表心意。”
姬灵惜见状，也赶忙倒了酒，端起酒杯敬水老爷，照着霍楠澈的敬词再说了一遍。
水老爷眉开眼笑，笑道：“好，好，我干了。”水老爷端起酒来，一干而尽。
霍楠澈又给水玉瓒倒了一杯酒，敬他道：“水公子，在下谢你的救命之恩，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在下敬你。”说完，霍楠澈连干了几杯，水玉瓒端起茶杯，也是一饮而尽，末了，才问道：“我喝不了酒，以茶代酒，不介意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