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穿好衣服下楼,问了问小二时辰,已是亥时了,她肚子饿的咕噜叫,要睡也得吃饱了才能睡得着,又坐在楼下,点了两碗面,大快朵颐。
想来人世间再多烦恼,也抵不过吃饱穿暖,还有个睡觉的地,这么一想,姬灵惜又满足起来,她问小二再要了一壶酒,付过钱,拎着酒壶出了门。出了门,却不知道往哪去,站在门口,望着这冷清的街道发呆。
这个时候,也只有醉芳楼里是人声鼎沸、喧嚣热闹了,可姬灵惜每次在醉芳楼里都会遇到君瀚弦,难不成这醉芳楼是是他的势力范围了?专受他控制?呸!那是个不祥之地。醉芳楼是不能去了,说不定君瀚弦正在那里守株待兔,她去醉芳楼不是送上门去找死么,姬灵惜站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终究是想不出好的去处,转身又上了楼。
姬灵惜回到房间,桌上多了一只花灯,窗户已经打开,她冲到窗户旁边去看,已经没有了人,她回到桌边,看着这只花灯,这灯笼的外表,是一件红的鲜艳的衣裳,而灯笼的内心,是一个火热明亮的灯芯,火烧得温暖而炽烈。
姬灵惜拿着这盏花灯,欣喜不已,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定是君东篱做的。她清楚的记得,君东篱曾经亲手给她做过一个孔明灯,就跟她眼前的这只几乎一样的模样。那时,他让她许了一个心愿,不久的以后,他真的给她实现了那个愿望,现在是不是也该许个愿望?望着眼前这只灯,她该许什么愿望,心中好一阵纠结反复,想了许久,才有了想法。
对,那就是她的愿望,姬灵惜细细地研磨,提笔写道:“长··相··思··”写至“守”字,她心中犹疑了许久,迟迟不敢落下笔去,以她如今的身体,她还能有多长的阳寿,她真的能与君东篱相守一生吗?她到底还能留在这多久?也许某天,她就真像龙渊说的那样,魂飞魄散,归于虚无了。那时的她已经彻底消散了,君东篱再也找不到她,连她的魂魄都寻不到,这样的分离对君东篱可谓残忍至极,斩断了他一切希望,想来自己活不过君东篱,如今他不再那么爱她了,也是件好事。
如今朝局动荡,形势混乱,她守在君东篱身边也只会对他不利,捆住了他的手脚,再说两人之间也有了误会,生了嫌隙,这“守”字只怕难以做到了。这样一番想,想来这“守”字不写也罢,只愿她走之后,君东篱能对她多些相思,她就心满意足了,不枉她到这尘世来走一遭。
姬灵惜停下笔来,将花灯捧在手掌心,紧紧盯着长相思这三字,透过这些字,她仿佛正看到了君东篱对他眉开眼笑,而她则含羞低下头,君东篱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像蜻蜓点水般温柔。姬灵惜盯着这花灯,像个傻瓜一样,一个人咯咯笑个不停。这花灯温暖人心,如同君东篱正在她身边一样,虽然现在他不在这里,姬灵惜捧着这盏灯,就仿佛君东篱在握着她的手一样。
忽然,从姬灵惜身后伸出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掌来,他从她身后环住她,他的手拿起笔放在她手中,然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写出一个“守”字来。
他来了,君东篱来了,他给她补了一个“守”字,他正是借这个方式来跟姬灵惜求和,写罢,君东篱松开她的手,姬灵惜回过身一看,正是他,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而他脸上的冷淡和疏离,让她不敢主动去抱他了。
两人面对面注视了良久,自始至终,君东篱没有说一字,姬灵惜近距离凝视着他,无法猜透他的心思,他是怒还是更怒?还是他是在等她跟他低头?
突然,君东篱站直身体,拿起花灯,牵着姬灵惜的手向外走去,姬灵惜任凭他牵着她往外走,一言不发,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姬灵惜明白过来,他这是带她去河边,就是昨天放河灯的河边。
灯节已经落幕了,河岸上冷冷清清,只有零落几只人影,如鬼魂野鬼一般飘零着,姬灵惜随着君东篱来到河边,两人蹲下来,君东篱将花灯缓缓放进河水里,姬灵惜看着花灯随着水波慢慢漂远,闭上眼睛又贪心地再许了一个愿望:愿每年都能和君东篱一齐来放灯。许愿罢,她盯着花灯慢慢漂远,看着它变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有个字写错了。”君东篱面无表情。
“是··是么?”姬灵惜慌了一下,她才写了三个字,里面就有一个错字,这笑话闹得有点大啊,她飞快地过了脑子,才发现自己写了个同音字。
“是‘思’字错了?”姬灵惜错把“厮”字写成了“思”字,她本就不擅长古代学问,但没想到自己一出手就写了个同音字,真的丢人了,脸上尴尬不已,可是她真的有认真在学啊。
“嗯。”姬灵惜的学问一直是君东篱在教,这几个词他有认真教过很多遍,他没想到她连这么重要的字,都能写错,心里有些失望了,是以他认为她在他身边学习时,也是心不在焉的。
两人思虑重重,君东篱的手始终牵着姬灵惜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一直未曾分开,姬灵惜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明明靠在一起,但脸上却是各怀心事,不敢看对方一眼,她只能盯着君东篱的倒影出神。看了良久,姬灵惜终于忍不住转过脸去,偷看君东篱那俊秀绝伦的侧脸,到底有多久了?她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这张她朝思暮想的脸了。君东篱转过头,亦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睛,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去。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姬灵惜跟着君东篱,让他带她越走越远,他去的不是客栈的方向,这次她没有反抗了。走了一会,姬灵惜终是憋不住了,弱弱地说道:“殿下,我·我听说太子妃孩子没了,你··不用陪她?”
君东篱将姬灵惜的手狠狠地拽在手里,她的手被他抓痛了,疼得大声喊道:“殿下,疼,疼,疼啊!”
君东篱这才慢慢松开她的手,看着姬灵惜一字一顿道:“我说过,刘紫熏于我而言,已是个不相干的人。”
姬灵惜毫无气场,弱弱地说道:“殿下,我··我以为你要陪她做戏,以免落人口实。”
君东篱冷笑道:“我不会多看她一眼,她的孩子也与我无关系。”
“哦。”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连姬灵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君东篱放开了她,将她丢在一旁,一个人向前走去,他在等她选择,他不想强迫她,他内心渴望着她能跟上他,能和一起回到他的牢笼,他希望她是心甘情愿地跟他走的。
姬灵惜站在君东篱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行,倍感失落,大声喊道:“殿下,你知不知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只能站在你身后遥远地注视着你,我无法主动去找你,更无法靠近你。”
这次,君东篱回过身来,快步走回来,他眼眸里有了她,激动道:“姬灵惜,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只要你用你目光告诉我,你眼中是不是只有我?”
姬灵惜目不转睛地看着君东篱的眼睛,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自己,而且只有她一人,他的眼睛始终没有再泛起一丝漩涡,姬灵惜的心里忐忑不已,他是如此毫无情绪波澜的君东篱啊,他看着她时,脸上却毫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这让姬灵惜怯懦了,他就站在她对面,仅仅隔了半米,可她却不敢靠近他,他周身的气场让她感到寒冷。
两人许久不言语,注视得太久,姬灵惜渐渐迷惑了,明明君东篱的轮廓清晰无比,她眼中的他却模糊起来了,她的眼睛里有湿湿的东西,她终于忍受不了了,避开君东篱的视线,慢慢地往客栈走去,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姬灵惜缓慢地往回走,她在等君东篱过来追上她,可是无论她走得多慢,君东篱都没有来追她,她回过身来,失望地说道:“殿下,我明天就回去了,你没有话跟我说吗?一个字都没有吗?”
君东篱远远地看着她,冷冰冰地问道:“姬灵惜,如果我给你自由,让你自由选择,龙渊,君瀚弦,水玉瓒,你会选谁?除去我们的身份,你内心真正想在一起的人是谁?”
姬灵惜看着君东篱冰冷的眼神,往昔这双眼睛看着她时,里面盛了温柔,现在却像是冰刀,狠狠扎在她心上,她眼睛里含着泪,痛心道:“包括你在内,我谁都不选,我惟愿以后寻一普通男子相守一生,平静喜乐地过完我这一生,这样可以么?”说完,她心中默默说道:君东篱啊君东篱,你都不再信我了,我还说什么?事到如今,你都不能确认我的心迹了,你既认为我已经变心了,那我就彻彻底底地认了这罪名,断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