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常和我说:“兮微,你不要轻易地相信人。“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嘴里正叼根草,回头望母亲一眼又换根草来叼。
母亲看着我轻笑一番,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人间的人最是险恶无穷
。
我只觉得新鲜,继续锲而不舍追问母亲:“那我们兔子就是生活在兔间么?”
母亲看我的眼神很是无奈,只得和我说:“待你到人间历练时候自然会知道的。”一边说一边还教训我:“真不知你这六百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们玉落好好的一个名字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兔间。”
我只嘻嘻笑着不回答。母亲的性子我最是熟知,她数落小兔精的时候,万不能顶嘴,越是顶嘴她反而越数落个没完没了。可显然,小兔精明白的道理,老兔精就不明白。母亲每次数落父王的
时候,父王总要回声给自己辩上一辩,结果每次到太阳落了西母亲依旧叨叨不休。兔子的耳朵是很灵的,纵然我不在父王母亲的寝宫,他们的对话也能听的一清二楚。这时候我也只能变回原身
把耳朵一耷,赶紧躲回自己的兔子洞里。
我要离开玉落的那一天,也不知刮了什么风,青丘的公狐狸海夜非要来送我。纵然我同海夜到他的青丘玩过四五次,一次砸了青丘大殿,一次偷吃了四五个青丘果,还有一次一头撞上了青丘
的灵树,再有一次摔坏了海夜家的紫水晶。可诚然,我自认为和海夜并不熟,因此看见他来了,我一猜就知道他是来追债的。
青丘大殿、青丘果、灵树、紫水晶,没有一个是我赔得起的。趁他还没到我跟前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鉴于我是第一次到人间,我委实不知人间的人具体是个什么模样。从前母亲总和我说:“兮微,待你四百岁就可以幻化人形了。”
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一直是用着人形。可显然,知道人形和知道人是两回事,我对此是丈二摸不准头脑,索性就直接用着我的原身潜到人间。
一个相当漂亮的地方,四周是矮青的丝草,柔绵绵的,我拿鼻子凑到跟前嗅了嗅……这味道倒是不如我们玉落的香。
我敢打包票,我们玉落的丝草是最好的,味道鲜,枝叶嫩,颜色还很青翠,平时用来做零食最好不过。
说起我们玉落的丝草,我的肚子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一声,我用爪子揉着肚子,反而越揉越饿,肚子叫唤的越来越响。
我正很不情愿地抱着一根草犹豫这要不要吃的时候,猛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只大脚,一只比我整个原身还大的脚,一只套穿着蓝底布鞋的大脚。我吓得往后缩了一缩,还得来得及跳开,两只耳
朵已经被人给提了起来,一张放大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看着隐约是个男子。他的头发都束了起来,束得很是规整,比我那整天披头散发的老爹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他穿了一身青衣,背上背了把长剑,却拿破布缠了好几
圈。脸庞算不上白净,还隐约有些胡渣。他的眼睛很亮,亮得锋利,他就用他那锋利的眼睛审视了我好几遍,才轻笑着开口说:“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只饿了的小兔子。”他说着略停顿了下,才又
补充说:“不,小兔崽子。”
他这话说得我很不乐意,诚然我的原形还是只幼兔,也诚然我不是很懂人类说话的方式,可我曾经听看守玉落灵川的兔婆说过,这人嘴里的兔崽子可不是什么好话。
海夜以前说了句挺有道理的话叫什么来着?哦,人嘴里吐不出兔子牙,说的就是这般情况。我第一次觉得海夜这家伙其实还挺有学问的。
父王曾经和我说:要做一只有志气有脾气的兔子。我寻思着,我被人骂是兔崽子,怎么也得把这口气给出了才是。
可母亲也曾经嘱咐我:好兔不吃眼前亏。就眼下来说,我的原身也就是人家的一个巴掌大小,估计我还没来得及反击,轻轻一甩就能被甩草丛里。更何况这里的丝草并没有我兔子洞里软金
草躺地舒服。忘了说,我洞穴里的床就是一堆舒软的软金草,躺上去真是舒服得不得了。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我还是一只聪明的兔子。于是我打算把耳朵一耷再两眼汪汪地瞅着眼前的人。可惜我失策了,我忘了我的耳朵还被他拎在手里。本来打算假装眼泪汪汪结果也成
了真的泪眼朦胧,我怎么会才想起来自己的耳朵被人拽着……母亲说过,兔子的耳朵不能随便给人拽的。
所以我觉得开口告诉他…可是一只兔子开口说话,会不会比较骇人?吓到人就不好了,毕竟我是来历练的,要是因为这事伤了功德,那真是得不偿失。
我正迅速思考着,又听到拽着我耳朵的男子说:“是只有意思的兔子,怪老实的。”
我无奈地看着他,谁知道他又问:“你是不是饿了?”说着从怀里拿出块烧饼来,递到我嘴前。
我掀着眼皮看他一眼,然后眼泪汪汪地扑腾两下,他才后知后觉:“哦,我忘了,你还在我手里。”说着放下了我,把烧饼掰开一小半,拿在手里喂我。嘴里还道:“算你这小兔子走运,我身上可只剩
下这一块烧饼,要是再晚一会儿,只怕这烧饼也在我肚子里了。”
这男子大概是那些个话本子里的侠士,他常背着那把破剑却从不出鞘,每晚都住在破庙里。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我怎么就被他收为己有了?
确实,我吃了他的烧饼,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因此他说我兔子耳朵挺灵适合带在身边的时候,我就默默地同意了。事实上,我也没得考虑,因为吃完烧饼的我就直接被他提着耳朵抱在怀
里给抱走了。
我曾一度怀疑他带着我是不是想把我养肥后烤了吃,因为每次围在火堆跟前时候我都能分明地看到他打量我好几眼。吓得我都能蹦到房梁上。他失笑地看着我,然后说:“你放心,就你还不
够我塞牙缝呢。”
我远远地瞪着他,实在气得不行就窜过去拿爪子挠他,谁知道他竟然笑得更厉害:“再用点劲儿,我正痒着呢……往左点……唉,再往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