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一片还算繁茂的小树林,夏天的时候是个乘凉的好去处。石桥下潺潺着一股清流,石子路上偶尔有几只麻雀就在边儿上跳跃着喝水。我走过石桥,随手捡起颗碎石子向远处一扔,清流中溅起水花,坐在旁边的人愣了一愣,抬起头来看我。
我大声喊:“赵温南!”然后飞快得朝他跑过去。
他正坐在一片草丛的石头上,周边都是绿油油的,更衬得他纸一般的薄白。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掀了掀眼角又看了看周遭,轻叹口气:“别人是来无影去无踪,你是次次闪亮登场,动静从来小不了。”
我嬉笑两声:“不好?”
“也不是。”他拿手抵着脑袋:“刚背会的东西被你一惊,又给惊跑了。”
我被他逗得直乐,伸手递给他一个纸袋:“你见过这么贴心的女朋友?知道男朋友在看书所以不辞劳苦地跑到食堂买了你最喜欢的豆沙包,然后还大老远给你送过来。”
赵温南瞥我一眼,接过我手里的东西随手往草坪一放:“你确定你不是因为那天一直挂我电话心虚?”
我讪讪地笑了笑,就紧挨着他坐了下来。不得不说赵温南还挺会享受的,他这个地方真倒是找得不错。他的正对面,是清凉的水流,清得能映见河底的石子。身后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坪,
争相生长着,偶有几朵花夹杂在中间也不突兀,反而更添了几分美感。我兀自感慨半天,却没忘记赵温南的问题,诚然这时候的我是该讪讪不语的,可我又是个诚实憨厚的人,向来直肠子惯了,索性
直接回他:“我是听小A说的,她是我们宿舍的爱情专家,按着她的道理来讲,我在你面前似乎该矜持一些,该…任性一些。”
赵温南听得失笑,明显没有刚刚那么脸黑,对我的话似乎还挺感兴趣,不依不饶地问我:“所以你连着挂我四次电话就是你所谓的矜持和任性?”
“啊?”我想了想:“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赵温南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的眉毛微微上挑尽显出他好看的眉峰,然后就用他那极其温柔的声音轻轻唤我一声:“薛澜。”
我不解得望着他,一缕清风忽过,他的头发如丛草般晃了一晃,侧着的脸却依旧英气,他说:“薛澜,你这不是矜持任性,你这是自私。
”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虽是轻笑着,却充满了怒意和嘲讽。
他的话,我不懂。
我和赵温南莫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每天给我打电话,甚至就连每晚睡觉前的晚安消息都没有。第一天我还没什么反应,室友A问我时候,我正看着电影一个人乐呵。
“薛澜,不对啊,往常这时候不该是赵温南带你出去吃饭么?”
我从电脑前抬起头,很认真地想了一想:“他可能在生气,等他气消了再说。”
“什么气?”
我更认真得想了想:“不知道,我到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可能是你前几天那番话,我和赵温南说了几句,结果他立刻就翻脸了。”我正说着,猛然反应过来:“你说赵温南不是生你的气吧?”
室友A翻个白眼,从床铺上坐起来,走过来就是给我一个爆栗:“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能傻成这样!”
我随口回她:“能装什么,肯定是浆糊呗!不过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道赵温南为什么生气似的。”
室友A瞪着我:“该,就应该让你反思反思自己。别成天傻里傻气的,哪天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
她这话说得我很是冤枉,其实也不是傻,只不过是不愿意深想。我从小学到的道理是简简单单,母亲告诉我说傻人有傻福。你知道的越是少,反而越容易快乐和知足。
可显然,现在的我不得不为我的傻我的简单而困惑,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过还好,我还没傻到底。
连续一个礼拜没有赵温南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消失一样,我打他的电话永远是无人接听状态,发过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回复。
我抱着手机踹踹不安,问室友A:“你说他这是几个意思?”
室友A一把夺下我的手机放在桌上:“你说能有几个意思?”
他不想理我,这是我的认知。
那一天,天上飘了毛毛雨,我撑着伞等在男生宿舍楼下,一遍又一遍拨打着赵温南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我央求着路过的男生:“你帮我找下外语专业的赵温南好不好,他住在二楼203寝。”
那男生看我一眼:“赵温南?你不知道他已经出国了?”
出国?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手里一松,雨伞就掉落在地上。地面上有些泥泞,我的鞋子上传染了点泥巴,风吹着伞在地面上翻几个滚,然后我听到了我轻飘飘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大前天?”那男生有些不大确定:“反正就这几天吧。”
那天晚上,我给赵温南写了一封信发他邮箱,内容很短,也不知他最后会不会看。
我对他说:
愿岁月燃尽蹉跎,把深情都藏在尘埃里。来去匆匆,不怨相逢,既已相逢,不理此后西东。我们都在岁月里,一条时间轴开始蔓延交错,多少年后回首,过往早已不咎。愿芸芸众生之中每一个你
我,都能对得起时间对得起心,对得起曾经所有藏在尘埃里的深情。
世上本没有那么多愿意遇见的惊鸿一瞥,
所有因果始然更不如说是缘分巧合。
愿所有的相遇都如天上白云一抹,清风一缕。
淡淡停留在朦胧的尘烟里。
而我便如天上的星星,
静静地,
静静地,
只闪烁在曾经的初见里。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室友A一直坐在我的身旁,她时而叹口气时而又小心翼翼地看看我,最后说:你要是难受,哭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我轻笑两声:“没什么好难过的了,只是我始终不懂,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过…他要不要告诉我,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
室友A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什么话想说,却终归没有说。
很久以后当我向人叙述起这段故事时候,总有人忍不住问: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世间故事再无后续往往就是最后的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