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金命小宁子送了帖子给南王与后宫一众妃子,便马上着手准备起了十日后的宴席。
虽说宫中有厨艺高超的御厨更有富丽堂皇的御膳房,但凡有独立寝宫的妃嫔,院内仍有独立的小厨房,平日里便由一些善厨膳的宫人为主子做一些主子喜爱的汤羹小食。芷阳宫也有独立的小厨房,只是叶赏初入宫中,贴身可信任的仆役并未带来几个,宫中伺候的奴仆多为先皇所留。大宫女清安自幼服侍叶赏身边心思细腻又忠诚可靠,另有三个从叶家带来的侍婢,一人名唤紫鹃本是诗书人家,只因家道中落卖.身为婢,叶赏见她颇爱笔墨便留她在身边伺候叶赏洗笔研墨整理书画,一人名唤白荷擅长女红刺绣,最后一人名唤黄芪自幼在叶家学习医术药理。因着这四人皆不善烹食,叶赏虽不喜御膳房的膳食,但也并不吩咐厨房独自烹制小食。
每日端入叶赏房内的饭菜,叶赏只是每样各尝一口便命人端下去于下人们分食。清安看着主子几日都未好好用膳心中正担心,于是步入御膳房想看看有什么简单合主子胃口的小点可以做给主子吃。清安没想到小厨房已有二人在此忙碌,清安打帘一瞧,里面切菜搓面的正是那位四品太监总管李铭金和他的徒弟林宁。
清安凑近一看,李铭金正细细地切着葱丝,侧面摆着已经做好的几道菜正是
叶赏爱吃的珍珠鸡,金丝酥雀和龙井竹荪,一旁的林宁正守着砂锅里的一小锅红豆膳粥。
脸上忽然起了些诧异之色,清安问道:“李公公您这是在为娘娘烹制膳食?”
李铭金手上的刀未停,低低答了一声是。清安更是惊奇问道:“李公公如何得知这些菜都是娘娘喜欢的?”
李铭金想了想,总不能告诉清安,他是在很多年前叶赏与太子闲谈无意提及之时偷偷记在心里的吧。于是李铭金微微勾了勾嘴角,只对清安说了一句直觉,便又低头专注于手中的食材。
清安不知道对着这位寡言的李公公该说些什么,只好出了厨房快步回到太后娘娘身边伺候。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李铭金便领着林宁提着两个食盒在房外等候通传。
叶赏的鼻子格外敏锐,食盒还未打卡便已嗅出了珍珠鸡与红豆膳粥的味道。“你如何知本宫想这红豆膳粥了?清安快打开来让本宫尝尝。”叶赏说着放下不知写什么写到一半的笔,眉眼带着欢快向吃饭的圆桌走去。
看到娘娘一脸的明媚,李铭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开心。叶赏坐下先是尝了一口膳粥,待李铭金将几道菜依次摆开时,清安为叶赏盛的那一小碗粥已被她喝下了一大半。
“阿金,这整桌菜都是你做的?”
“回娘娘,是奴才的徒弟林宁与奴才同做的。”
“不错不错,清安你带林宁下去赏些银钱,阿金就留下为本宫布菜吧。”
看到李铭金不太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叶赏的心情忽然更加愉快,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似乎以前叶赏还只是对于观察这个木讷的阿金有着极大的兴趣,而如今住在宫内的叶赏,更是像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一样,变本加厉地喜欢上了逗弄眼前这个人,看他极力隐藏起自己表情的样子。
李铭金将食盒放于一旁,躬着身走近叶赏立于她的左侧。李铭金右手拿起桌上较长的一副檀木镶金箸,一边留意着叶赏的眼神目光,一边根据她的目光为她布下她想吃的菜肴。
表面上的李铭金动作沉稳,而事实上他的心正在远超常速地猛跳着。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接近她,关心她,然而一旦他真的站在她的身旁,却不由地又变得不知所措甚至是感到害怕。
食不言寝不语是叶赏作为太后娘娘必须做到的礼节规矩,一顿饭全程沉默,在这种静默之下,敏感的叶赏甚至清晰地听到了李铭金不太正常的心跳声。叶赏放下筷子,拿起帕子在唇边轻擦几下示意这餐已用完。
“很好吃。”叶赏并不动作,看着李铭金又一样一样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回食盒内,又冷不丁地开了口,“阿金,你做的饭菜很好吃,本宫很喜欢。”
“娘娘喜欢,是奴才之幸。”李铭金的身子又僵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叶赏看着他,出声地笑了。
就当叶赏刚微微张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紫鹃在门外敲门禀报:“娘娘,各宫妃嫔一起来至咱们宫中,说是前来向娘娘您请安。”
屋内两人一瞬间有恢复了正经的神色,叶赏抬头向门口问道,“哦?她们现在何处?”
“奴婢已将她们安排在二堂等候。”
“做得不错,你且先去二堂,本宫稍后便到。”
听着紫鹃的脚步渐远,叶赏走到梳妆台前简单补了些细粉胭脂与口脂,整理一下衣衫首饰便扶着李铭金的手臂去了二堂。
二堂之中的一众先皇妃嫔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一位明艳动人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走进来坐至上首的椅榻之上。众妃嫔一面心中暗暗打量评价这位太后娘娘,一面齐齐屈膝向太后请安见礼。
众妃嫔偷偷打量着太后叶赏与她身旁的大太监李铭金,而这二人也在打量着下面行礼的众人。
站在最前面的三人身着正紫色宫服,正是曾经的丽妃贤妃与良妃。长相清秀的丽妃本姓左名然正是当朝左丞相庶女。贤妃魏娴其父魏如海正是叶赏的亲舅父,她与叶赏两表姐妹相貌倒有几分相似,而叶赏母亲早逝父亲又无兄无弟,偌大的家中只剩叶赏与两位兄长,舅父心疼叶家幼儿常接至魏家与魏家几兄妹玩耍,因此叶赏与魏娴二人从幼时起已亲密至极。而最后那位良妃张梓冉父亲只是水部一个普通五品官员,但此人相貌艳丽身段妖娆,听闻她不仅起舞时翩翩若天仙更可抚得一手好琴,因此也最得先皇宠爱。叶赏的目光在良妃的身上多打了几转,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再向后看去则是五位着宝蓝色宫服的贵嫔,再后面的数十位婕妤美人宝林御女也不乏南王一派之人,然叶赏只是一扫而过便出声免了众人礼,又赐三妃与贵嫔座。
“本宫三日之后在芷阳宫设宴,众位可是收到本宫之请了?”叶赏见众人只敢偷偷打量并不出声,便随意地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开了口,“本宫初入宫中,又逢先皇驾崩此等大事因而也不曾与各位姐妹叙上一叙。而今新皇已立先皇即将入陵,本宫想着也该设此家宴与各位姐妹共谈家事。”
叶赏说得随意,但心神却不曾离开众妃嫔的身上,只见众人听到先皇即将入陵之时皆是面露惊恐之色,即便是一度盛宠的良妃与南王庇佑的丽妃亦与众人无异,只是在贵嫔之中有一人,面容之冷静,表情之平稳,不由地惹了叶赏的好奇与兴趣。
叶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椅榻上的雕花木柄。
全程躬身沉默地李铭金瞬间便会了娘娘的意,微微抬起一点下巴,不知目光落于何处,停留了几秒又缓缓地垂下头去。
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