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凡也只有听天由命,好消息是至少妖灵暂时不想杀他。约半柱香工夫,风势顿止,脚下已踩着实地。定睛一看,白兔就在身前,只见它腹部多了一条长长伤口,青色的血液不停冒出,伤口附近成青黑色,显然伤的不轻。
白兔不顾自己伤势,人立而起吱吱的乱叫,抬起的前肢似在指示方向。阿福见着宿敌,连声厉啸,岳凡知它乃是得道妖灵,忙止住爱犬,道:“仙灵是要我去那边吗?”
白兔点了点头,转身当先跑开。岳凡点起火折,心想:“妖灵看来无意加害,而且还有点要与我结盟的意思。巫化腾神通广大,这也是自然之事。只不知它要把我带向哪里?又有什么办法对付巫化腾?”
岳凡跟着白兔,七弯八绕不知道好久,白兔忽然停住。岳凡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举起火折一照,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一间规模十分宏大的殿宇前,匾额上书有“祖师殿”三字。心知这种地方定是紧要所在,忙疾步进去,里面空间很大,立柱粗的目测起码要十人合抱,如之前殿宇一样空空荡荡,到处都灰尘密布。
白兔向殿内跑去,岳凡跟随其后,尽头靠墙是极高大的老君金身塑像,火光一照道祖面目栩栩如生,有如真身就在此殿俯视着自己。岳凡见塑像下有蒲团,上面一尘不染,就像昨天才摆在这里,无疑是某种极珍贵的材料制成。大盛国素来敬玄礼道,岳凡也不例外,当下忙整理衣冠,虔心静气,然后三拜九叩,除了无香可焚外,其余样样依足仪式。
那边岳凡在叩拜,白兔却极不耐烦,不停吱吱乱叫。岳凡一起身,它立即又向左侧跑。岳凡跟在后面,原来左边有一间偏殿,空间较之正殿就小多了,里面又有一座神仙塑像,但高度只有丈许样子。
岳凡举起火折,这尊塑像刻画的是一位年轻俊美的男性仙人,只见他侧身按剑,神态狂傲不羁,一副居高临下、混不把人看在眼里的的神气。岳凡一看就觉有异,大凡寺庙里的神像哪个不是雕塑的宝相庄严、和蔼可亲,而这尊神像神态却轻浮傲慢,如何能令信徒敬仰信服?
岳凡正打量间,只见白兔在神像前的蒲团边连做稽首状,模样十分滑稽。岳凡心知此地必有古怪,要跪拜后方能显现,忙如前般三拜九叩,只听“轧轧”声响,神像挪到一边,墙后面裂出一道暗门,从中透出淡淡白光,原来神像后竟藏着一间密室。
岳凡大喜,耳边忽传来一声怪笑,声调阴惨之极,起身仓惶四顾,四面一片黑暗,怪笑声却不知从何传来,音量不大但不绝如缕,令人寒毛直竖。白兔显然吓的不轻,只见它浑身发抖,猛然朝密室扑去,却见室门处发出耀眼金光,其中隐现玄奥符文。白兔一碰金光立即被撞的倒飞出去,只闻见一股焦臭味道,白兔一闪无影无踪。
岳凡见白兔仓皇逃窜,心知不妙,急切间想找个地方躲避,可此地空空如也,实在无处可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向密室奔去,到了门口试探着用手摸索,那金光符文并没有出现,大喜之下连忙领着阿福进入室内。
岳凡一进入密室,身后石墙自动合拢,怪笑声随之消失。岳凡惊魂初定,转身只见这间密室长宽只有各十步左右,头顶嵌着明珠,室内无窗却奇怪的毫无气闷的感觉。正对门有一张石案,其后的墙上悬着一幅画轴,其余空无一物。
岳凡一见画轴不由一愣,原来这是幅人物画像,与外面塑像正是同一人。不同的是画中人面含微笑,神态淡泊,自有一股飘然出尘之神韵,令人一见肃然起敬,与外面塑像那嚣张跋扈之态一对比,感觉却又根本像是两个人。
岳凡大是纳闷,心思:“这画中仙师不知是哪位得道上仙?看来这画中形象才应是他本来面貌,为何外面塑像却那么...奇怪?真是奇哉怪也!”,当下不敢怠慢,如前般对着画像第三次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岳凡叩拜毕,只听阿福忽然狂叫,抬头只见画中人眼中光彩流动,脸上似有诧异之色,接着又对着自己轻轻一笑。
岳凡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一阵似真似幻的话语声:“小友勿惊,贫道乃此地主人,道号扶摇子。不知小友是如何到此处的?”
岳凡愕然,看此洞府废弃已久,却不想主人竟尚在,又为何困于画轴中?自称扶摇子的画中人似是明白他心中疑惑,道:“贫道真灵已飞升仙界,此是我留在画轴中的一缕元神。贫道这种状态只能在这世间存留片刻,所以小友还是尽快回答贫道问题,以免自误。”
岳凡先止住阿福令它安静,然后定定神,道:“仙长是问小可如何到此处的?是这样的...”,当下一五一十将来此经过口述,他的口齿还算伶俐,所以没花多少时间。
扶摇子听他说完,沉吟道:“莲灵竟修到了化形境界,想不到世间已过了如许岁月。好吧,你既来此地,便是有缘。此洞府号‘莲池别府’,为贫道专门修建,用来培植‘瑶池金莲’。你可听闻过‘瑶池金莲’之名?”
岳凡恭声道:“小可从未听说过。”
扶摇子道:“这还要贫道年轻时说起。当年贫道与几位好友一起去无尽海游历,无意中于万丈海眼之下得到一颗‘瑶池金莲’种子,此乃仙府异种,下界早已灭绝,但这颗种子因埋藏在深海海底,居然生机仍在。贫道那时道行还低微的很,便将此种子装在羊脂玉瓶中,以‘天一真水’浸泡,以保其生机不灭。多年后贫道步入仙台之境,但自问若要霞举飞升,总还差那么一点火候。贫道又想起了这枚金莲种子,于是走遍四海八荒方找齐‘金井聚灵阵’一应所需,营建此别府,外汇聚天地之灵气,内以‘天一真水’滋养仙莲,冀望仙莲能尽速结出莲胎,助贫道碎裂虚空。”
岳凡道:“原来如此。那仙长成功了吗?”
扶摇子笑道:“贫道无须等到成功之日。莲胎还没长成,贫道已功行圆满,飞升天界了。”
岳凡肃然起敬,道:“仙长真是天纵奇才。”
扶摇子嘿然道:“‘天纵奇才’四字贫道自问可坦然受之。不过嘛,除了贫道,这四字还有几人可以勉强当之无愧。”
岳凡心想:“这位老神仙可真一点也不谦虚”,道:“那是哪几人呢?”
扶摇子道:“沧海桑田,这几位名讳当今修真界恐怕早已淡忘,不提也罢。你只要知道,你今天能到此间,便是因为他们。”
岳凡一头雾水,道:“仙长所言何意?小可实在不明白。”
扶摇子道:“贫道说过,贫道不待莲胎结成已飞升天界,那‘瑶池金莲’对贫道就无用了。小友,你觉得贫道该如何处置它呢?”
岳凡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留给门人弟子了。”
扶摇子摇头道:“非也。贫道一旦飞升,如此神物异宝,他们如何守得住?只是徒然招来无穷祸患而已。”
岳凡一想,扶摇子固然神通广大,弟子可未必有他一半本事,道:“啊!那可怎么办?”
扶摇子笑道:“要是你会怎么办?”
岳凡也是聪明绝顶之人,道:“仙长的意思,是要留给那几位勉强可称‘天纵奇才’之人?想来他们必然也个个神通广大的修士,应该守得住‘瑶池金莲’吧?只是...”
扶摇子道:“只是如此奇宝,贫道凭什么白送?贫道与他们无亲无故,若说交情,那也是打出来的交情。所以嘛,无论他们谁想得到‘瑶池金莲’,那都得付出代价。”
岳凡道:“什么代价?”
扶摇子道:“很简单。想想看,你是怎么进入此密室的?”
岳凡回想来此经过,当他想明白扶摇子所说“代价”是什么,却不敢置信,道:“仙长是说...这...这未免有点太儿戏了吧?”
扶摇子大笑道:“世事不外一场游戏耳。不错,贫道飞升之前故意将封闭别府的位置分别飞书告知这几人,谁先到别府,‘瑶池金莲’就归谁了。不过嘛,在这之前必须如你一般,对着道祖金身、贫道塑像、画像行三拜九叩之礼,否则不能唤醒贫道留下的一缕元神,得到控制别府的的莲花密钥。哼,这几个老贼倒也硬气,居然一个都没来!”
岳凡一时目瞪口呆,如此神物竟被拿来斗气,这已够荒唐了,但更荒唐透顶的是,扶摇子说的那几人竟无一人愿示弱前来取宝,这简直超出了他的理解。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修士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一切外物都已无用,最重要的莫过于保持心境澄澈而已。故扶摇子此举其实不怀好意,目的是为了扰乱对手心智,但他这几个平生大敌同样是大智大慧之人,没有一个上当,洞府因此才封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