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老打个哈哈,道:“仲师侄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紫阳宗又无人有霞举飞升之道行,极天峰莫问天爱占就占,咱们只当不知道便罢!”
左边第三位是一长相绝美、宛若三十许人的少妇,道:“元长老此言差矣。正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诚然你我都无霞举飞升之能,那本门后世弟子中就不会有精才绝艳之人吗?你这是自甘堕落!若听之任之,本门那些优秀弟子也不用培养了,干脆全送到无天教算了!”
这少妇与元长老一向不对付,反正无论元长老说什么她都要唱反调。他说来也习惯了,但今天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不禁脸都黑了,冷笑道:“好好,莫问天是修真界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你若有本事就去找他理论,否则空口叫嚣又有何用?简直就是欺世盗名!”
少妇俏脸一寒,道:“你以为我不敢?不错,十个秦弄玉也许都不是莫问天对手,但我就是拼着形神俱灭,也要让这狂徒知道修真界还有人在,容不得他倒行逆施!”
这少妇秦弄玉性烈如火,当时架起遁光就要走,无为真人叱道:“胡闹!二位长老,你们也是修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每次见面都吵吵嚷嚷?都像你们这样,以后长老会还要不要开了?秦长老,你给本座坐下!”
二长老悻悻住口,无为真人大是头痛,紫阳宗立宗万年,到了今日势力盘根错节,以致每次长老会都争吵不休,许多事就在争吵中无疾而终。当下目光落在仲平这个新人身上,道:“仲平,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仲平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道:“弟子闻莫问天曾公然宣称:‘天意不足畏、人言不足听、三教不足学’,此等狂悖之人,你要和他讲道理,只怕是讲不通的”,说着一顿,“不过弟子想,莫问天飞升就飞升罢,反正也无人能够阻拦,何必强占极天峰,引来修真界公愤?故我以为他此举是在投石问路,其意在于引出潜在的敌人,然后一并剪除之,好为无天教除去后患。”
仲平这说法明显倾向元长老,元长老脸色一霁,秦弄玉则狠狠瞪了仲平一眼,瞪的他心里直发毛。那奇丑道士素与元长老亲善,马上接口道:“仲师侄之言有理,秦长老若现在去寻莫问天晦气,岂不正好撞在枪口上?想中州与开天远隔重洋,我紫阳宗与无天教也无仇无怨,所以出头鸟还是让中州那些与无天教不对付的宗门去当吧,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众长老深以为然,仲平又道:“弟子还有些浅陋之见,不知当不当说?”
无为真人心里大是满意,总算进入正常议事状态了,笑道:“既列席长老会就应该畅所欲言,哪来那么多当不当?快说罢!”
仲平道:“是。弟子只怕事态发展不会如杜长老所愿。”
奇丑道士怫然道:“仲师侄,你这话什么意思?本长老却听不太懂。”
仲平心知又把杜长老这派得罪了,道:“弟子是这么想的,莫问天既强占极天峰,应该离飞升已经不远。若弟子是中州那些大宗主事者,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大可隐忍一时,待莫问天飞升之后再出手对付无天教不迟。反之无天教门下固然高手如云,尤其左右使者及四大法王,个个都有通天彻地之神通。但莫问天一旦飞升,以他们之能力抗中州各大宗联手只怕还力有不逮吧?所以...”
左手第四位是一身材魁梧的中年修士,道:“所以中州各大宗即便缩起头当乌龟,无天教也会主动挑起事端。对不对?”
右首第三位是一矮小老者,闻言道:“即便无天教挑起事端,诚如杜长老所言,中州与开天还隔着无尽海,咱们也用不着草木皆兵吧?”
左首第一位是一面如冠玉的中年人,道:“我没郭长老这么乐观。无天教强占极天峰应已不是近期的事,而密函上却没提及中州修真界反应,显然正如仲师侄预料,中州各大宗是认怂了。接下来无天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开天修真界实力远不及中州,一旦无天教盯上开天,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众长老分成两派,一派以元长老为首,认为无天教插手开天修真界完全是杞人忧天,一派以秦弄玉为首,认为这是极可能之事。刚开始他们还是心平气和,各讲各的道理,到后来争辩不下,就渐渐来了火气,吵的是不可开交。
无为真人先是听着,后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叱道:“你们都住嘴!诸位,自古以来,修真界各势力虽有消长,但大致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而目前无天教已将平衡打破,以本座之见,修真界势必从此多事,我紫阳宗也不能奢望置身事外。此关乎宗门兴亡,绝不能有一点轻忽,接下来咱们就权当无天教有入侵开天之图谋,以此为基础设想应对之法吧!”
无为真人既乾纲独断,元长老等虽然不服,也只得按此议程讨论。商量来商量去,大抵措施是其一加派谍哨刺探消息,这由无为真人亲自负责;其二大力贮备各种物资,由柳、秦二位长老负责;其三丹药、法器炼制量要比以往加倍,由杜、郭二位长老分别负责;其四是加固守山大阵,由元、曲二位长老负责。其五是加大巡查力度,由焦长老、还有仲平负责;其六则是要从弟子中遴选一批精英着力培养,这一条无为真人尤为重视,再三叮嘱众长老回去要速拟好名单上报,不可因亲疏有所偏袒云云。
待诸事相关细节终于达成一致,众长老相继离去,仲平却迟迟未走,无为真人见状道:“仲平,你还有什么事?”
仲平道:“适才弟子在紫宸宫碰到白泽天、孙子玉,二人呈上了本次登仙大典疏报,请掌教真人御览。”
童子接过疏报,按紫阳宗规矩疏报上要记载参加选拔人数、身份审查、过程等等细节,所以疏报有厚厚几十页之多。无为真人一页页看的十分仔细,刚开始还神色如常,越到后面越阴沉,最后忍不住怒喝一声,道:“混账!本座无数次说过,人才选拔事关宗门兴衰荣辱,绝不可徇私舞弊。你看看,这两个孽障办的什么事!”
无为真人将疏报掷于地上,仲平见掌教勃然大怒,小心翼翼捡起疏报,看过后道:“此事的确办的荒唐。那岳凡既持弟子令,给予他一个入门名额即可,至于后继身份审查宗门自会负责,何必要他们越俎代庖?之后二人又不详加检查,竟让此人以练气四层修为登上仙台,这不令我紫阳宗成为天下笑柄吗?”
无为真人冷笑道:“你看这两个孽障怎么写的?‘弟子以为此人来历不明,故命其登台以试深浅’,哼,骗鬼呢!这两个孽障现在何处?本座要亲自审问!”
仲平道:“二人在紫宸宫候着,弟子现在就召他们前来”,说完化作一道长虹飞出殿外,片刻后带着白、孙二人回返。一进殿二人就双双跪下,道:“弟子白泽天(孙子玉)拜见掌教真人!弟子办事不力,请掌教真人降罪!”
无为真人淡淡道:“降罪?你二人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到了,为宗门可是操心的很啊!你们有何罪可降?”
白、孙二人来之前固然绞尽脑汁,将疏报写的天花乱坠,但他们深知掌教真人若要追究,真相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当下战栗不语。仲平厉声道:“你二人还敢欺瞒?速速如实交代,掌教真人或还可从轻发落!”
白泽天知道不说话应付不过去,按事先想好的词道:“此事都怪弟子愚钝,见岳凡此人来历不明,故令他上登仙路探他来历,不料此子狼子野心,竟预先服用了某种极霸道的丹药,以致...”
无为真人怒喝道:“白泽天,你竟还敢胡说八道!孙子玉,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泽天望向孙子玉,后者避开他的目光,嗫嚅道:“此事只因...只因白师兄有一侄名白子华也参加了本次大典,估其名次又恰在十名左右,还有...就是那枚弟子令...”
白泽天闻言脸色一下就白了,道:“孙子玉,你陷害我!掌教真人,事实绝不是他说的那样!您听我说...”
无为真人冷冷道:“你又想怎样巧言饰非?你们不是要本座降罪吗?白泽天,你真把紫阳宗当成了你白家天下?很好,本座不罚你,但白家三代之内不得参与登仙大典。孙子玉,面壁三年。滚!”
二人神色灰败,尤其是白泽天,白家三代不得参与登仙大典意味着一甲子内白家都无人能进入紫阳宗,那白家在紫阳宗的香火人脉就全断了。不过事到如今,二人也自知事情已无可挽回,一拜正要告退,仲平道:“那枚弟子令呢?拿来!”
白泽天将弟子令交给仲平便狼狈出殿,仲平将弟子令正反面都看了一遍,道:“启禀掌教,这面弟子令乃五百年前赐给玉衡国甄家,一百年前甄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令牌便不知所踪。”
无为真人点头道:“仲平,你一向熟悉教务,连这些细节都一清二楚,还有刚才若不是你,只怕长老会又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唉,可惜宁长老...”
仲平道:“弟子曾执掌文渊阁,故记得弟子令出处。宁长老只是痴迷修炼,清虚洞弟子自会勉力竭心办好,请掌教放心。”
无为真人道:“你办事本座当然放心。你以为这岳凡该如何处理?”
仲平想了想道:“弟子令虽来历可疑,但此子轻易被白泽天诓骗,若是奸细当不至于如此。再说如今又无确切证据证明他服用过丹药,那只能将他暂时留下了。问题是他曾服用激发潜能的丹药,必已根骨全毁,今生修为只怕再难有寸进,收在门下也不过虚耗资源而已。”
无为真人沉吟道:“罢了,就把他留下,待遇一切如新晋弟子。三年后把他派回大盛任观察使,让他衣锦荣归,算是弥补他在登仙会上受的委屈。这事就交给你办。”
仲平道:“掌教英明。弟子这就去,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