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岳凡被一白衣道士引去宁心殿,他也不知去干什么,只是稀里糊涂跟着走。一路不敢东张西望,只知穿过一道长廊,便是一道横跨两峰、有数百米之长的铁索桥。天风浩荡,行在桥上直有摇摇欲坠之感,对面山峰有如刀削斧斫般笔直,形势之奇绝平生未见。
过了桥不远是一座宫殿,里面分隔成许多一模一样的房间,回廊岔道多的像迷宫一般。白衣道士将岳凡引到一间房间前便转身离去,岳凡心知到了地头,轻轻一推房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将门合上再一打量,只见房间装饰的异常华美,琴棋书画俱全,几上香炉里青烟袅袅,靠着墙壁摆放着书架。房间一侧挂着帐幔,掀开一看原来是个浴池,池水触手微温,竟然是温泉水。
岳凡终于摸出了门道,心思:“宁心宁心,应是清心宁神之意。此地是为前来参加大典的少年准备的休沐之所,好让他们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应试。”
岳凡这才安心,解衣跳入浴池,水温不冷不热,洗的十分畅快。之后只觉精神分外亢奋,怎么也静不下心,于是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可惜他个土包子琴不会弹、棋不会下,最后在书架上找到几本从未看过的道书,好歹是坐下了。
不觉到了午时,有两个侍女送来精美饭菜,在案上陈列好便离去,一句话都不与岳凡说。岳凡吃完饭,估计大典就快开始,勉强收摄心情,开始运功调息。过了不久,只听三声洪亮的钟响,左右传来房门开启之声,接着便听走廊上有人说话。
岳凡推开房门,走廊上三三两两有些少年男女聚在一起说话。这些少年男女看起来大的最多十七八岁,小的也就十二三岁,听气息个个呼吸悠长,最差的似乎功力也不弱于他的样子。
周围不断有好奇目光射来,岳凡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心里却七上八下。没多久一个白衣道士从走廊那头过来,喝道:“肃静!排好队跟我走!”
众少年排成两队,大抵相熟的排在一起,岳凡一个人都不认识,孤孤单单缀在最后。白衣道士在前领路,一路上又不断有少年汇入大流,总数大概有一二百人。
人流安静的行进,出了宁心殿是一段盘旋向上的青石路,那笔直峭立的山峰越来越清晰。岳凡越看越觉得这山峰形状十分怪异,对着他们的一面十分整齐平滑,就像一根竹笋从中间被人切了一刀,但这一刀又没切到底,所以在下方形成了一个平台。
同行少年也有些躁动,走在岳凡前面的一个嘴边绒毛未退、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的少年,悄声道:“表哥,这登仙峰真是用剑劈成的吗?”
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闻言道:“当然。当年纪、辛两位真人在附近切磋,此峰被辛真人剑气波及,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这一战是当时修真界的一大盛事,典籍上绝不会记载错的。”
较小少年道:“这我也读过,我只是好奇,有的典籍上说纪真人胜了,有的又说是辛真人胜了,那究竟谁胜了?”
大的少年道:“这都三千年前的事了,两位真人早已物故,谁胜谁负哪里还说得清。”
较小少年忽然语出惊人,道:“我猜是辛真人胜了。你看辛真人一剑劈出了个登仙峰,纪真人却什么都留下,这还不高下立判?”
大的少年低声道:“住嘴!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可是紫阳宗地盘,你竟敢说别宗的人胜了!再说你小子懂个屁,劈了个山就厉害些了?浅薄!”
较小少年嘴一撇,虽没有反驳,但明显不太服气。岳凡在后不禁浮想联翩,不知纪、辛二位真人神通比之巫化腾、扶摇子又如何?料来应不在巫化腾之下,但比之扶摇子恐还有所不及。若有朝一日能如他们一样,仗剑翱翔九天之上,挥手间劈山断岳,那又该是何等畅快!
岳凡自上山来一直有格格不入之感,现在不觉精神又振作许多。说话间众少年已登上平台,只见笔直的登仙峰下建有一高台,两侧旌旗招展,白衣道士肃立,台上坐满了人,一看都是气度非凡的人物。最上首是三个道士,白姓道士在正中间,孙姓道士在他左边,右边是一个白胡子老道。
众少年来到高台下,自动排成数行。台上有一人走到台边,正是那中年文士,高声道:“请紫阳观主、国师巩真人训话!”
右首那老道站起笑道:“文兄就别埋汰老朽了,老朽这真人名号不过拿来哄哄凡人,今日这么多同道好友在此,有谁不知道老朽底细?至于训话,还是请白、孙二位师兄讲吧。”
岳凡见这紫霄观主老态龙钟,竟称白、孙二道士为师兄,曾听七叔说修真界以强者为尊,这么说白孙二人修为还在老道之上。中间白姓道士,也就是白泽天站了起来,道:“巩师弟既然自谦,那就由白某讲几句。台下都是少年俊杰,家学渊源,若白某与你们讲什么大道玄理,你们中只怕有人比白某还讲得好些。白某只说一句:若想成仙成圣,今天你们就要踏出第一步。若上的了登仙台,日后超越纪、辛二位前辈也未必不可能;若上不了,一切都只是空谈。另还有一事,大典规则临时有变,岳凡,你出列!”
岳凡一愣,越众而出,白泽天道:“规则便是因这位岳小兄弟而变。若他登上仙台,无论什么名次都可获得入门资格,否则还是照原样录取前十。至于原因...”,白泽天加重语气,“岳小兄弟持有一面弟子令,还用白某多说吗?”
众少年哗然,目光齐刷刷落在岳凡身上,令他好不自在,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是说持弟子令就可拜入仙门吗?怎么现在又要登什么仙台?
人群中那较小少年道:“表哥,持弟子令不是可以免试吗?唔,也就是说这小子被坑了?”
大的少年道:“你个大嘴巴小声点!这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坑他坑谁?这是为白子华那厮扫清障碍,不过多个名额对大家都有利,咱们就闷声发大财吧!”
较小少年道:“我在想,万一这小子真的登上仙台了呢?那白家岂不颜面无存?”
大的少年嗤笑道:“区区练气四五层的修为,登上六层台就不错了,哪有什么万一!”
较小少年默查岳凡气息,眼珠一转,再不吱声。人群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白泽天环视全场,道:“规则变动之事你们有意见吗?”
众少年齐声道没意见,白泽天暗暗满意上道,道:“很好”,转向岳凡,和声道:“你有意见吗?”
白泽天料岳凡必不敢反对,而岳凡虽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在这种环境下容不得他提出异议,只得勉强道:“没意见。”
白泽天看向孙姓道士,后者站起来,从他袖中飞出一卷画轴,悬浮在离地大概丈许位置。接着只见白光闪动,画轴徐徐展开,现出一道又一道如琉璃般透明的台阶,须臾就伸入白云深处。如此奇景岳凡是第一次见,一时也不知是何意。
白泽天道:“登仙路共九层,每层八十一阶,最上面就是仙台。前十可获得我紫阳宗入门资格,所有人都各凭实力,中途不得干扰他人、不得使用法器、不得服用任何丹药。若觉不支可举手示意,自有人救护。若谁胆敢违规,立即驱逐出场,以后也不得再参加登仙会。诸位嘉宾请一起见证,开始!”
场中少年早已跃跃欲试,闻言纷纷腾空而起,一会功夫大部分人都已冲到了二层平台,少数甚至到了三层。岳凡是最后一个,只见他小心翼翼跃上第一级台阶,先在地上用力踩了一下,感觉硬邦邦的仿佛实地,这才慢吞吞的一步一步上行。
观礼台上嘉宾无不暗笑此人真是个土包子,岳凡却是我行我素,等走完第一段八十一级台阶,终于大致明白所谓登仙路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台阶上隐隐有一种压力,但这一段力道并不甚大,只相当于负重百斤的样子。后面不用说压力会一层一层越来越大,如此考法考的是硬打硬的实际修为,什么招式、法器基本无用武之地,相对而言倒还算公平。
岳凡心里有了底,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平台稍休息了下,便继续登第二段台阶。这会就是一路小跑了,这一段压力似乎增加一倍左右,相当于负重两百斤,不一会就跑完了。到第三段压力又增加一倍,负重达到了四五百斤,这就没那么轻松了,当到达第三层平台,气息已有点急促。
白泽天一直在暗中注意他,此时心中大定,这小子比预料中还弱,绝对没可能登上仙台,接下来就看子华自己努不努力了。而岳凡也终于醒过味来,自己还只登了三层台而已,便已觉体力耗费甚大,那第九层台压力会有多重?所以那白姓道士根本就是在耍自己,他早知自己登不上仙台,所谓“登上仙台即可获得入门资格”云云其实是变相剥夺自己拜入仙门的资格!
岳凡有一种被戏弄了的屈辱感,但同时不得不承认,参加考核的少年就自己实力最弱,因为第三层平台只有他一人,其余就是十二三岁的童子这时也至少到达了第四层。岳凡只觉心灰意冷,几乎就想转身下台,忽然想起七叔常说的一句话:别人看轻你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要看轻自己。这让他停住了脚步,不错,哪怕没有一点成功的希望,我也一定要竭尽所能,否则有第一次退缩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日后还谈何勇猛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