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负情狼见兰梦岳已欺身上前,少不得提剑应战。兰梦岳如不要命一般,拼勇斗狠,招招拿人要害。一夜负情狼边打边笑道:“莫白承,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替你报仇,你却要抓我,这是什么道理?”
莫白承冷笑:“那就等我抓到你,再好好地谢你!”好好地三个字说得可一点也不好好地。
一夜负情狼看似已有些不支,嘴上兀自逞强道:“莫白承,咱俩交情不深,缘分又浅,我看就不必客套了吧——今夜除了有‘第一山’兰梦岳、还有‘招蜂引蝶’杨天、‘齐天大圣’齐总兵在此,上次在城外,虽然刺了逍遥大将军一剑,我也吃了大亏——”罗里啰嗦一通说下来,已是急喘——
兰梦岳见状大喝一声,找了个空门猛力一剑刺下,却刺了个空——
只见空中突然飞来一条长索,在一夜负情狼腰间划了个圈,猛地一拉,一夜负情狼借势往空中飞去,飞过院墙,长空中只留有他的笑声不绝于耳:“必输的仗我可不打,哈哈哈——”
兰梦岳并没有起身去追,只是望着那空刺的一剑发怔,半晌无话。上次与他交手,他剑法高明至极,应该在自己之上。为何今天……
众人也都对一夜负情狼的离场方式叹为观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免心有不甘,莫白承更是气极,只是想着事情还没有结束,只得耐下心来。
齐天看莫白承、白少琮等都看向他们这边,心下了然。见杨天不知为何心不在焉,兀自发愣,自从昨夜莫府赴宴回来至今,他都一直少言寡语,与往日大不相同。
齐天只得自行说道,声色俱厉:“昨夜去过莫府的士兵,今日都在此。莫公子,你近前看看,到底是谁?我逍遥军绝不宽待!”
莫传聪收了折扇,正要上前——
月下的莫传麟一身戎装,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将随意叼在嘴里的小树枝一口啐飞了,又缓缓收回了负在脑后靠在假山石的双手,清清冷冷悠悠扬扬地开口道:“不必麻烦莫公子了,我就是那个人!”他转过脸来,正对了众人。
这声音如一记响雷,震懵了莫白承几人的耳朵!莫白承亲自举了火把,冲到莫传麟的身前,一看,不信。使劲眨了眨眼,再看——
“麟儿?!”莫白承惊得竟拿不住手中的火把,一个松手,火把“扑通”一声坠下地来,兀自燃烧着,久久不能熄灭。
白少琮闻言跟过来一看,也是难得的大吃一惊!
莫传聪脑子里如捅过的马蜂窝一样,嗡嗡作响。难怪一夜负情狼如此笃定这逍遥军的战士绝对不会泄露真相,原来竟然是他!是他和莫琼花的大哥,他离家十年竟然回来了?!可恶——他为了维护莫琼花的名节,是绝对不会透露昨夜莫琼花也在场……
回想今天一大早莫琼花就来找他示好,说是为了名节绝不将昨日之事透露出去,连爹娘也不会说,还拿出私房钱封他的嘴。恐怕就是他教的吧,否则莫琼花的个性怎么忍的了——
怎么没在外面死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莫传聪在心中嘶吼着,——此事要尽快回去告诉娘!
莫白承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感慨万千,却又十分欢喜地道:“传麟我儿,你终于回家了——都已是个大人了——”
白少琮也有些激动,喃喃自语道:“真像,真像……姐姐,你看到了吗?你的麟儿回来了!”
莫传麟冷着脸看着他的父亲和舅舅,却没有一丝的激动,只听他恭敬地对齐天说道:“昨夜随杨副将与齐总兵前去赴宴,想到百灵阁去看一看,走一走,惊扰了莫家公子,我甘愿受罚!”
“麟儿!”莫白承蓦地回到了现实,心头悲恸。想他一句想到百灵阁去看一看,走一走,饱含了多少深意!如今见他在众人面前拒不相认,又气又急,既悲且痛!
只是见他士兵打扮,心中又是一冷。十年闯荡,竟只混到这个光景,即使亲如父亲、兄弟、舅舅,不免都存了几分轻视之心。
逍遥军将士们也是一惊,杨天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看看莫传麟,又看看莫白承,故作惊讶对莫传麟说道:“你跟随我十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百花城城主的大公子!”
又对莫白承道:“莫城主,不想你竟是小莫的亲爹!既然如此,昨夜小莫回自己府中走动,应该不是什么错吧?!”
莫白承忙摇头笑道:“麟儿回自己的家天经地义,何错之有?适才听说他对着百灵阁空中拜了三拜,我就心惊肉跳,不想真的是——”
转念一想,似又有不对。转头对路喜多厉声道:“麟儿去百灵阁天经地义,你这罪人之女,何故偷偷摸摸潜进百灵阁,你是何居心?!”
白少琮立时又变成了莫家的亲戚,也嗔道:“喜多,你娘素来有烈女之名,识大体,知礼仪。你却为何如此不知轻重,连我这个做姑父的,都看不下去了!”
喜多心里暗骂,八哥啄柿子——你净捡软的捏!脸上却是一脸无辜委屈的神色:“昨夜我的确是去了百灵阁,不过是你莫家的人约我去的!”
“哦?我莫家与你路家仇深似海,若不是此次为逍遥军接风洗尘,莫、白、路三家又是百花城的三大家族,我岂会让路家子孙进我的家门?谁又会来约你?!”
喜多瘪瘪嘴,不以为然:“不错!要不是看在逍遥军的面子上,我才不要去你家那阴森森的地方!”
莫白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盛怒之下,狠狠给了喜多一个巴掌!喜多被打得歪过了头,丝巾也从脸上滑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印在通透白嫩的肌肤之上。
兰梦岳早已从假山石上跃下,一直陷入沉思,猛地一见城主就甩了喜多一巴掌,又惊又痛,只是毕竟那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又不知喜多犯了什么错,只得心疼地站到喜多身前,对莫白承怒目而视。
白少琮见莫白承稍消了气,这才上前打起了圆场。喜多当众受辱,心内自然委屈。不过这一巴掌倒还可忍,不可忍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莫传麟竟不发一言,再加上自从梦穿重生,自己一人承受的太多,逍遥却至今隐藏至深。
终于,喜多抬了脸。众人一看,哪有什么风疹?一张鹅蛋脸上通透白嫩,大眼睛生动至极,隐隐泛着白光。莫传麟先是微微一诧,随后嘴角扬起了一弯胜利的微笑。这微笑,只有他二人懂得。可二人的理解,却又大不相同。
喜多也从嘴角扯出一个绚丽的笑容,迎着这刺目的笑,一步一步走向莫传麟。兰梦岳急忙跟上去,却被喜多制止了。
“我想昨夜约我前去百灵阁的,恐怕就是你吧?你假借琼花的名义约我前去,却不想我竟比你早到——昨夜我还特地去问过琼花呢,她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现在我知道了,这是你安排的!”说完,眼睛直直地与莫传麟对视,二人眼神交接,心头都是万流涌过。
二人这次眼神的交流,实在包含了太多内容。莫传麟的多重身份,喜多的无所不知,谎言中的谎言,一切都像水雾升腾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但是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个共通的目的,就是不能让莫琼花受到波及。
很好,成交!莫传麟略一点头,回视着喜多:“不错!昨夜的确是我派人转告你的丫鬟,约你前去百灵阁。”
“麟儿,你这是为何?”莫白承起先心中疑惑,心想麟儿才回到百花城,不可能与这路喜多牵扯不清,何况麟儿怎会与仇人之女勾搭?忽然心念一动,莫非麟儿是要报仇?
白少琮冷眼旁观,已猜了个大概。他问二人道:“既然是麟儿约你前去,你又为何比他早到,按一夜负情狼所说,你还将房中的火烛动了手脚,这又是为何?”
喜多对答如流:“我与琼花从小交好,我以为是她约我,自然要和她开开玩笑,吓她一吓。”
众人这才了然微笑。白少琮又问道:“适才兰捕头说,你连日来都患了风疹,所以整日的拢着丝巾。可是瞧你现在这娇滴滴的模样,根本不曾得什么风疹。你何故不肯真面目示人呢?”
喜多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挪开了在外人看来好似与莫传麟对峙的双眼,转身看着自己的好姑父:“姑父,我为什么要带丝巾,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能没数吗?谁叫我的好姑父和城主联手,非要我一个弱女子前去对付一夜负情狼呢?”
余光抓到莫传麟脸上不易察觉的冷笑,喜多心内长叹!自从梦穿重生到现在,她一个人独自与历史对抗,内心的孤独、寂寞、担忧和思念天天吞噬着她,可历史是那么沉重,几欲将她压垮!
白少琮与莫白承对望一眼,在众人的默默注视下,不免有些讪讪的。白少琮轻咳一声:“原来如此,那看来都是误会一场。我看除了加紧捉拿这一夜负情狼之外,也没什么大事,大家也都散了吧!”
兰梦岳气愤难当,喜多差点被轻薄,又白白被城主扇了一个耳光,竟然一句没什么大事就一了了之,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
喜多轻轻拉了拉他衣袖,摇摇头示意他忍耐,这里,他们讨不到便宜。
莫白承此时心情大好,十年未见的儿子终于得见,十年未报的仇今天小报了一下,也就无暇顾及其他。示意要莫传麟随他回府,不想莫传麟只是冷冷地站着,并不前去,也不答话。齐天替他圆道:逍遥军纪律严明,未得将军首肯,不得擅自离开云云。
当着众人,莫白承也只得隐怒作罢,众人也就散了。假山石外,只留了莫传麟、杨天、路喜多、兰梦岳和莫传聪五人——江文玉也被父母架回家去了。
五人都是心怀各异,各自一副心肠。莫传聪暗地里将几人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喜多身上,上下打量,忽然冲喜多暧昧一笑:“路小姐,敢问那醉心酒,可还吃得吗?”眼眸里尽是深意。
喜多灿烂一笑:“不但吃得,而且味道大大的好!”忽又道:“不知莫——二公子可有好好照顾我家表妹?”
莫传聪听她故意将二公子几个字拉得老长,心道有你的,总有一天叫你栽在我手里!面上却春风依旧:“那是自然,此等佳人,怎么可以怠慢?”
听他话中有话,喜多心内着急,拉了兰梦岳去寻梦田,迎面撞上白瓷儿,正领了丫鬟侍月翩翩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