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医道:“小人肉眼凡胎,真仙人哪里是等闲识得的,康王爷见笑了。”
康王道:“你看这里的千本牡丹,每一株都鲜艳夺目,挺拔盎然,这都是花太医你打理的功劳。”
花太医道:“康王爷谬赞,小人只不过是识得一抬举牡丹之法。”
“哦?”康王道,“怎么说?如何个抬举牡丹法?”
花太医道:“需常以九月取角屑硫黄,碾如面拌细土,挑动花根壅罨,入土一寸,出土三寸。地脉既暖,立春渐有花蕾生,如粟粒,即掐去,惟留中心一蕋,气聚故花肥,至开时大如盌面。”
康王听得连连点头,赞道:“不愧是花太医,此法甚妙,简明易懂,人人可依样做葫芦,甚妙。”
花太医道:“有部《花经》流传于世,以九品九命升降次第百花,世服其允当。不知康王爷可知道?”
康王道:“哦?有这等事,说来听听。”
花太医道:“恕小人斗胆以告,九品九命升降如下:
一品九命:兰花、牡丹、蜡梅、荼蘼、紫风流;
二品八命:琼花、蕙花、岩桂、茉莉、含笑;
三品七命:芍药、莲花、檐葡、丁香、碧桃、垂丝海棠、千叶桃;
四品六命:菊花、杏花、辛夷、豆寇、后庭、忘忧、樱桃、林禽、梅花;
五品五命:杨花、月红、梨花、千叶李、桃花、石榴;
六品四命:聚八仙、金沙、宝相、紫薇、凌霄、海棠;
七品三命:散花、真珠、粉团、郁李、蔷薇、米囊、木瓜、山茶、迎春、玟瑰、金灯、木笔、金凤、夜合、踯躅、金钱、锦带、石蝉;
八品二命:杜鹃、大清、滴露、刺桐、木兰、鸡冠、锦被堆;
九品一命:芙蓉、牵牛、木槿、葵花、胡葵、鼓子、石竹、金莲。”
康王爷击掌叹道:“果真是花太医,见闻识广,本王此生生在帝王家,尝尽冷暖,来生愿做花太医!”
花太医跪拜道:“王爷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痛快!”
侍者奉上美酒,康王一饮而尽,将杯一抛,落入就水中,荡一荡,跟着缓缓的水流稳住漂走了。
康王走出花丛,体者急忙跟上。康王沿着禊池边走边道:“明日的宴饮可都准备详细了?”
侍者答道:“具体的安排都在庄王爷在筹划当中,遵您的意思,一切按照他的吩咐,都准备详细了。”
康王一顿道:“明天宴请的这位贵宾虽是从民间来的,但是身份尊崇无比,千万不能怠慢了。贵客吃素宴这事十分重要,务必不能出了差错。所以我想知道详细,你跟我说说。”
“是,小人晓得。”侍者道,跟上了继续向前走的康王。
“明日主食准备有自家禊池所产的玉臂龙(莲藕)
、千金菜(莴苣)、一束金(韭菜)、发自深山邃谷味极甘香的玉枕薯、产自稽南能解百毒的龙须菜、昆仑紫瓜(茄)等。珍果类单荔枝就准备了几种,普通种类我们叫做绣水团,蜀产的种类叫做川丸子,闽产的叫闽香玉女,与产自岭南的龙眼,都是去夏用快马从各产地运来,贮藏于冰窖中的。其它珍果像掌扇冈(樱桃)、睢阳产的鸡冠枣、今春产自江南的瑞圣奴(柑)、余甘尉(环桃)、淮南的千头木奴(橘)、岭南产饭后用的橄榄等,全都是各时节鲜采急运然后贮藏在别苑冰窖之中的。其它汤汁饮品,像鲜榨的功德浆(甘蔗汁)、现做的胡麻自然汁、翰林虀等材料都已准备妥当。冷金丹、云英麨、一枚萧然丸等皆已提前齐备,只等明日开封品用。”
康王道:“这个胡麻自然汁、翰林虀孤怎么都是头一回一次听说?如何做的?”
侍者道:“胡麻自然汁的做法是:羮虀寸截,连汁置洁器中,炼胡麻自然汁投之,更入白盐,捣姜搅匀,泼淡汤饼,再加炼熟葱韭即可。翰林虀法是:用时菜五七种,择去老寿者,细长破之入汤,审硬软作汁,量浅深,慎启闭,时检察,待其玉洁而芳香,则熟。欲食前,先炼雍州酥,次下干虀及盐花,冬春用熟笋,夏秋用生藕,亦刀破令形与虀同。既熟,搅于羮中,即可。”
康王对侍者道:“你倒是记性好,把什么可都记全了,无过有功。不过偶然背得这些汤汁的做法并不出奇,孤考考你,你可知道冷金丹、云英麨、一枚萧然丸等的做法?”
侍者应声答道:“冷金丹:未熟来禽百枚,用蠭蜜浸,十日取出,别入蠭蜜五斤,细丹砂末二两,搅拌封泥,一月出之,阴干,名‘冷金丹’,用于饭后酒时之佐食。云英麨: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姑、百合,并择净肉烂蒸之,风前吹少时,置于石臼中捣极细,入川糖蜜熟再捣,令相得,可取出作一团,停冷性硬,净刀随意切食。糖多为佳,蜜须合宜,过则大稀。一枚萧然丸:取色金杏,新水浸没,生姜、甘草、草丁香、蜀椒、缩砂、白荳蔻、盐花、沉檀、龙麝,皆取末如面搅拌,日晒干,候水尽味透,更以香药铺糁,即成。可用于宿醉未解,一枚可以萧然。故名之一枚萧然丸。”
康王击掌赞道:“果然是个聪明人,看来是下过苦功夫的。不过,孤可告诉你,凡事不可锋芒太盛,聪明是好,可不要适得其反了。”
侍者噗通跪倒道:“王爷金玉良言,小人定当奉为圭臬。”
“起来吧,刚跟你说呢!”康王爷不理侍者,负手而行。
侍者连忙跟上,对康王道:“王爷,迎接贵客那架三十二人的大辇,仪仗、吹打,还有车骑护卫都已安排好,明天的这位贵客尊姓大名?要不要写个旗牌、赶做个锦旗广而告之,以显隆重?”
“没安排你做的事不要自作聪明。”康王转身,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迎接的时候尽管隆重,对外宣传就要说成是庄王借孤的别苑宴客,明白么?”
侍者下巴一抖,咽了口唾沫道:“小的明白了。”
“怎么说?”
“就说是庄王他老人家借王爷您的别苑宴请贵客。”
康王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转身走上了一条琉璃盖瓦、两边都是鱼塘水池的回廊。突然看见回廊里地面上一片瓜皮狼藉,两旁水面上到处漂着残缺不全的香瓜。
康王皱眉道:“怎么回事?”
侍者忙将外面两名杂役叫来问话。一名杂役道:“回王爷的话,适才是王孙们在此举行‘瓜战’。小人们不敢劝阻,刚刚正在收拾。”
“胡闹!”康王喝道,“不是你们纵容,王孙们会如此放肆么?不加以劝阻,你们全都得受罚!”
侍者厉声对杂役道:“王爷恩典,还不快到管家那里领罚?”
两名杂役不敢辩解,只能自认倒霉,磕了个头,转身到别苑管家那里去了。
侍者道:“王爷,王孙们每年都‘瓜战’,经常有下人被击伤。都是主子,当下人的也确实不好劝阻。”
康王“哼”了一声道:“孤岂能不知?这损毁的香瓜事小,可是王家的尊严事大。这要是被客人瞧见,岂不说孤的康王府没有家教么?孤的王子们也不管一管!都是只管生,不管教,他们不教,那孤就来教!看来是时候得给这群猴狲们戴上个紧箍咒了,得给他们找个教诗书礼仪的西席了。”
“对了,世子呢?孤不是传他过来了么?”
侍者四处望望,眼前一亮道:“王爷,您看,刚说呢,就来了!”
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穿蛟袍扎玉带的,神情萎靡的青年男子沿着回廊从另一头走来,却是康王世子——小康王。他看见康王,略显愕异,向前施礼道:“孩儿见过父王。”
康王的脸骇然一板道:“谁叫你穿的这身蛟袍?!”
小康王吓得打一哆嗦,道:“父亲,我……”
康王手一挥,厉声道:“孤不是叫你居家出外都只能穿穿蟒袍么?你当成耳边风了?”
小康王连忙手忙脚乱地跪下磕头道:“父亲,孩儿错了,孩儿这就去换去。”
康王“哼”了一声,拂袖道:“算了,你起来吧!”
侍者赶紧上前扶起世子。康王冷眼问道:“我一早就派人去叫你,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
小康王仰头看看天色,日挂中天,他磕磕巴巴道:“回父亲的话,孩儿……”
“算了,别编了!”康王冷笑道,“你是不是又去魁花楼找那个娼妓苏小亭了?”
小康王汗流浃背,低头默认。
康王不气反笑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那个女人,那人是张甲的人,你不能碰!你有正室,还有七八个侧室、婢妾,还不够你弄么?非要去招惹她么?”
小康王闻言吃吃道:“算上去年末纳的一门,今年头纳的两门,有十一个了。”
“是十一门了?那么多个你还不知足!”康王倒吸了口凉气,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周围密布的香瓜瓤和香瓜皮道:“你瞧你生的那些孩儿,也不管教一下,都成什么样子了?”
“父亲,您自己都纳的有三十七门呢!怎么不说您自己?”
小康王心里愤愤不平地想道,却没有说出声。他也知道这话只能心里想想,千万说不得出口的。只见他汗如雨下,嗫嚅道:“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跟那些木头一样的女人没有真感情……”
“少跟孤提什么感情!”康王气得七窍生烟道,“抛开权势和地位谈感情都他妈是假的!你跟那个肮脏的妓女才认识几天?有的什么感情?是金钱的贪念还是权势的诱惑?”
小康王脖子一梗道:“父亲,不许你这么说小亭!”
“什么?!”康王暴跳如雷,“你,你竟敢回护这个女人……老子还管不了儿子了?孤打死你个畜生!孤、孤……”
康王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趁手的家伙,正四处兜圈着,小康王见状在侍者的眼色下,趁这当口早已脚底抹油趁机溜了。等气急败坏的庄王转过身来发现时,人已不见不知去向。康王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这个逆子……”
小康王狼狈而逃,刚出了花园,就有接应的狗腿子贼眉鼠眼地跑上前来道:“小王爷,咱们往哪儿走?”
小康王四处望道:“走,东城跑马去!”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