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室内,烛光闪烁。
亚历山大·索尔一关上门,就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倚着墙壁坐下,捂住脸,浑身发抖,泪水顺着指缝滑下来。
安杜因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
过了不知多久,亚历山大才抬起头,眼睛发红,充满杀意和仇恨。
“昆塔毁了我一个孩子,皇帝毁了我另一个,又逼着我送走最后两个。”他狞笑道,“他这么想毁了我的家庭,我的子嗣,我就先毁了他的。”
亚历山大站起来,目光投向安杜因,双手扶到他的肩上:“安杜因,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算一个好父亲,我对你比你其他兄弟都淡漠,这个时候我不求你理解,但会给你解释。”
安杜因没说话。说安杜因心里没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临近分别,而且很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他当然要听完父亲的话。
“贵族孩子太多,就会为了继承权争得你死我活,我们索尔家族就有不只一个先例,所以作为第四个儿子,我本来把你视作觊觎者,生怕你会害到你的兄弟们。直到六年前那次,你亮出了手上的印记,证明你是属于赤焰岛的,我才知道,那个预言是属于你的……”亚历山大苦笑了一声,“我也猜到,如果他们继续活着,你就不可能继承我的爵位,完成更大的目标……”
他走到放着羽翼号角雕像的祭台前,轻轻扭动了几下雕像,面前的石墙传来一阵轻响,随后出现一个盒子。亚历山把盒子捧出来,放到地上打开。
盒子里面有一块石板,上面有浮雕,一些地方是平的,明显是什么古物的拓片,而且原件已有破损;旁边还有一个纸卷。
亚历山大解释道:“这是当年帝国建立时,大帝伯多禄发现的一处遗迹里,一面石墙的复制品。这处遗迹的来历无人知晓,但是它有很多秘密,包括现在宫中躬亲殿上的王座都出自那里……我真希望有时间跟你讲讲那个遗迹,但现在我只挑重点来说。这面墙就在当时王座的后身,因为遗迹破损过于严重,抢救出来的浮雕只有这些。原件被我们当时的家主‘恶龙’阿莱克拿到手了,其它家族……应该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的原件,还在我们老家格拉吉亚的索尔堡。”
“恶龙”阿莱克,是索尔家族一位饱受争议的家主,他生于共和时代末年,才干卓越,杀了自己的兄长继承了家主之位,后来支持伯多禄大帝建立色雷丁帝国,同时还有杀俘、屠城的劣迹。
亚历山大把盒子推给安杜因,让他看复制的石片,继续说道:“‘恶龙’阿莱克意识到,这个浮雕与我们家族有关,但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后来他查到,这可能是龙语,还专程派人向赤焰岛请教,赤焰岛给了答复,这是信的复制。”
他把纸卷递给安杜因:“上面的故事,还有翻译过来的龙语,你可以结合起来看。”
安杜因展开纸卷,一边查看石板,石板上有三副浮雕,每一张下面都配有陌生的文字。
第一个浮雕上面,刻画的是一头巨龙在天上向地下喷火,地面上烈火熊熊,尸骸遍野。
石雕下面的文字,在纸卷上被翻译成了色雷丁语:
北地的寒风冻结生者
黑色的龙王重现世间
毁灭的怒火燃遍世界
第二个浮雕上面,勉强能看出来,刻画的是一个勇士,正与一头巨龙搏斗:
金眼的龙子挺身而出
愤怒的巨龙最终不敌
这时安杜因发现,第三句的地方是空白,看来那一处的文字已经损毁,无法解读了。
第三个浮雕损毁严重,只能依稀看出上面刻了一名王者,坐在王座之上,而他的身后,有很多诡异扭曲的图案,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一只龙。
至于这个浮雕所配的文字,已经完全无法辨识,所以根本没有翻译。
亚历山大看安杜因看完了预言,接着说道:“六百年来,只有家族的家主和第一继承人知道这个预言的秘密,索尔家族有龙族血统,这得自于始祖‘龙之子’马库斯,我们符合这个预言,但谁也不知道预言将始于何时。后来在我出生时,正好北方的诺兰达人大规模进攻帝国沿海地区,帝国又在米兹里王国境内发现了一具龙骨,你的祖父‘金眼’昆图便相信我是预言中屠龙的勇士。”亚历山大冷笑了一声,“结果呢,显然我不是,所以我后来把它当成了笑话,但看来它并没有错,因为你才是这里的屠龙勇士。”
安杜因觉得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前一样。
屠龙?
“这使命……”安杜因说道,“我从没准备肩负这些。”
“你注定肩负这些。”亚历山大说道,“地位和使命是相辅的,如果你不愿意,就去做个平民,担忧战争、饥寒,也没了家族内外的明争暗斗和对家族、国家的责任。”见安杜因不再说话,亚历山大接着说道,“王座上的人,应该是你,所以这也注定你的几个哥哥的结局……我悲伤,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就算依然恨我,难道就希望你的兄弟们白白死去或者被毁掉吗?”
安杜因的内心变得沉重,他问道:“你话是这么说,可你还是让腓力叔叔带走了阿莱克。”
“你在妒忌吗?”亚历山大笑了,“没错,腓力是我的弟弟,我敢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他,他是一头狼,因为天性,服从于我这头头狼,但是弟弟会忠于哥哥,哥哥死后,叔叔一定会忠于侄子吗?”
安杜因哑然。
宫廷政治就是如此,哪怕是血亲,也得有实力作为忠诚的前提。腓力同样有格拉吉亚的宣称权,虽然排在昆塔之后,但这场业已展开的厮杀角逐,会吸引所有嗜血的饿狼加入其中。
“我不会让腓力卖给你这个人情,但朱利安可以。他是我的封臣,一会我让他送你走,到你外公的灰港,你将换上去希伦克联邦的船只。就算昆塔真的得到格拉吉亚,也不会再信任朱利安。”亚历山大说着,走到安杜因身边,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肩膀,“在真神和先祖面前起誓吧,为你的家族复仇,承担你的使命。”
安杜因跪了下来。
“跟着我念。”亚历山大说道,“我,亚历山大之子,索尔家族的安杜因,在此以真神之名立誓。”
“我,亚历山大之子,索尔家族的安杜因,在此以真神之名立誓。”安杜因跟着念道。
“我将复兴我的家族,杀光所有马特留斯;”
“我将复兴我的家族,杀光所有马特留斯;”
“夺取他们的王座,并终结他们的统治。”
“夺取他们的王座,并终结他们的统治。”
完成誓言后,安杜因站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用的是‘复兴’这个词。”
亚历山大微笑:“我知道,安杜因,你一直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我确实是爱你们的,比如现在,就算明知自己的结局,为了卢修斯,你的父亲大人仍然准备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