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杜因倒吸一口冷气。
“你父亲不会亲自动手。”亚历山大的笑容变冷,“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这种事,有比你更专业的人可以做得更好。”
“你的意思是……”
“我会举行‘仪式’。”亚历山大转过身去,低下头,“找异教徒来帮忙,这种事,以前我想都不会想……希望真神能原谅我。”
所谓的“仪式”,是雇佣白鹰堡的刺客需要举行的典礼,白鹰堡在各地都属非法组织,联络方式当然也是秘密的,雇主只能通过一种“仪式”与他们取得联系。对索尔家族这样的显贵来说,这种仪式不算秘密,安杜因也知道流程。
亚历山大从摆放羽翼号角的供桌里取出另一尊雕像,那是一个金字塔形的方锥,上面立着一只眼睛。
亚历山大把神像放到上正中央,在它周围摆了六根没有燃烧的蜡烛,又取来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巴西尔·马特留斯二世”的名字。
准备完这一切,他跪到神像前,开始了祈祷。
“无所不能之主,聆听我的请求,又一个迷途的灵魂,需要通过死亡来救赎。”
话音刚落,身边的蜡烛竟然诡异地同时亮起蓝色的光芒,让整个祷告室都透着寒意。
安杜因皱起了眉头,亚历山大的眼中也闪过惊讶的神色,但是动作没有一点停顿,他把手边写有名字的纸,放到身前的蜡烛上,以将它焚烧。
这是“仪式”的必要程序,如果纸条被焚尽,就说明启示神接收了请求,白鹰堡会与举行仪式者取得联系,商讨交易细节;如果纸条完好无损,则表示被拒绝。
纸张上燃起蓝色的火焰,似乎没有温度,在亚历山大的手中越烧越旺,但等火焰散去,纸张完好无损。
亚历山大感到难以置信,他再次把那张纸放到蜡烛上,火焰重新燃起。
突然,火焰不再跃动,亚历山大仍然张着嘴跪在地上。
时间仿佛静止。
“愚蠢的凡人。”安杜因的身后响起一声冷笑。他扭过头,看到已死的马库斯从暗处走过来,眼中闪着冰蓝色的幽光。
安杜因知道来者是谁,也早有准备,从看到那蓝色的火焰,他就猜到了大概。
假装是巴赫拉,迷惑他的信徒,塔摩斯好像很喜欢这样。
塔摩斯悠然走上前,满怀嘲讽地看着地上的亚历山大,又看了看地上的雕像复制品,嘴角讽刺的笑意更加浓厚。
“我和你说过,拒绝我的人,下场都很惨,看看,伟大的人类帝国首辅,此刻正跪在我的面前,我却不会接受他的死亡请求……安杜因,你后悔吗?”
“我会复仇的。”安杜因说道。
塔摩斯踢了一脚地上的石板,摇头道:“安杜因,安杜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纠正所有错误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当初和我交易……可惜,你没有回头路可走。”
安杜因闭上眼睛:“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嘲讽我?”
“当然,我不可能错过欣赏你的绝望,不过也不只为此,”恶魔说道,“是时候接回我的小宠物了,你又不需要她了。”
“阿兰?”安杜因说道,“她不是玩具。”
“有趣,可你又怎么阻止我?”塔摩斯说道,“杀了我?我就是死亡本身,连我老爸都杀不死我,你有何能?和我交易?你现在对我已经毫无价值了,又拿什么来和我交易?”
“我的财富。”安杜因说。
“对我来说都是狗屎,更何况这些也不是你的。”
“我的寿命。”
“你的命运不归我管。”塔摩斯迟疑了一下,说道。
“那我们打个赌吧。”安杜因咬了咬牙,说道,“赌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怎样选择。哪怕她要杀我,我都不会反抗;无论她愿意留在谁的身边,对方都不得阻拦。”
“啊哈!”恶魔眼睛一亮,“你说哪怕被她杀了你都不反抗,可你不是发誓要复仇的吗?”
“我相信她不会杀我。”安杜因说道。
恶魔转过脸来,终于露出一点严肃的样子:“你居然认定这小狂信徒会放过你?你是不是不明白,狂信徒意味着什么?祂叫她去死,去杀了爸妈,她半点迟疑都不会有。”
“总之,你要不要赌?”
恶魔看着安杜因笑了:“有点意思……这样的话,我同意。”
他说着,消失了。
十分钟后。
安杜因站在自家大门外。
他骑勇敢身上,蒙着头巾,打扮成了一名塞维亚依男孩,腰间的精制短剑也换成了普通的弯刀,就连眼睛都用药水改了颜色,只有背上的弓还是旧的。
他的身边,站着黑龙山伯爵朱利安·索尔,以及他的一行随从;身后,则是披着斗篷的阿兰。
安杜因盯着这个他叫了六年的“家”的地方。
大门紧闭,夕阳璀璨。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走吧。”一旁的朱利安拨转了马头,“我们要尽早动身。”
安杜因也拨转马头,跟上朱利安。
“港口很有可能已经被封锁了,”朱利安说道,“阿兰,安杜因,你们从陆路去皮斯特港,我会带船在那里和你们会合。西格尔,到时候你负责保护他们。”
皮斯特港是色雷丁堡附近一个小镇的港口,考虑到现在色雷丁港可能早就埋伏了很多间谍,大家最终选择在那里登船。
一名诺兰达战士跟在了安杜因的队伍里。两队人马暂时分开。
一名诺兰达战士、一名塞维亚依男孩和一名色雷丁女子,这样的组合虽然奇怪,但也并非罕见,安杜因也没有被守城卫兵认出,顺利地逃出城。
此时已近日暮,路上已经没有什么旅行者了。
“阿兰,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走在路上,安杜因对阿兰说道。“这个秘密我守了很久,现在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安杜因一边骑马前进,一边把他如何第一次和塔摩斯见面,如何对阿兰隐瞒,以及与塔摩斯打赌的事说了。
“如果你愿意杀了我,就动手吧。”安杜因最后说道。
在听安杜因坦白的过程中,阿兰早已泪流满面,当安杜因讲完后,阿兰停下了马,拔出了腰间的刀,咬牙切齿地架到了安杜因的脖子上,手也颤抖着,冰蓝色的双眼流下眼泪。
没什么能比一名狂信徒的信仰崩溃更可怕,那是在毁掉整个精神世界。
刀尖刺痛了皮肤。
安杜因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