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无聊的早朝结束了。当众位大臣散去后,整个躬亲殿也冷清了下来。
亚历山大仍然留在殿中,打量着空荡荡的王座。
王座很大,宽度超出了一人的身量,用黑色的骨头打造,乌黑,致密,闪着暗沉的光泽,背部还刻着奇怪的浮雕,那是七张神秘的人脸,个个面无表情,周围还装饰满了不可名状的图案。
没有人知道骨头的主人是哪种神秘生物,王座的来历也是个谜。
它是当年共和国最后的执政官、帝国的创立者伯多禄·佩努斯从一处神秘遗迹内出土的,任何人都能看出此物的不凡,伯多禄大帝相信它是真神的座椅,并用它当自己的王座,把它立在了躬亲殿内。
六百年来,躬亲殿内的王座见证了无数掌权者的来去,见证了人们如何为了它争得你死我活,甚至见证过掌权者被谋杀在自己身上,却滴血未沾,洁净如新。
亚历山大每次看着它,都有一种感觉,这个王座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诡异。
情报总管贾马尔·杜姆悄然走过来,打断了亚历山大的神游,他动作却出奇轻灵,以至于连脚步声都难以察觉。
“索尔大人。”他致意道。
“杜姆大人。”
亚历山大等的就是他,就算对贾马尔·杜姆没有好感,亚历山大也不会允许个人情感左右自己的决策。
“听说,最近大人的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贾马尔·杜姆先问道。
“是的。而且不只一件。大人问的是哪一件?”
“大人府上逃走床奴那一件。”贾马尔说道。
“我还没有头绪,不过,作为黑石的首领,大人应该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吧。”
既然贾马尔当先提到这件事,亚历山大索性说开了。
“啊,大人,您是有头绪的。”贾马尔摇了摇头,“而且,说起来,在下在这件事上也……出了点力呢。”
亚历山大哼了一声:“大人可真坦诚。”
“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贾马尔扭头看了一眼王座,“但是对有损国本的事,在下深恶痛绝,如果当初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绝对不会答应帮他陷害您。”
亚历山大在之前已经构想了一整套如何让贾马尔就范的策略,他断定希罗如果要把拉格萨混进自己府中,是绝对隐瞒不过情报总管的,两人必然有所勾结,所以想拿下希罗,贾马尔是关键人物。
意外的是,贾马尔竟然如此干脆主动地承认了,亚历山大只好说道:“您还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贾马尔又笑了:“在下是情报总管,眼中的事物只分两种:有利于帝国的,不利于帝国的,客套,礼节好像对帝国的繁荣昌盛没什么实质的帮助,在下就不准备装作同情心多么泛滥了。”
“所以杜姆大人想站在我这一边?”亚历山大也转过身看着王座。
“这是他应得的,因为他,黑石们不得不去处理麻烦,真是烦心……而且,杀掉一个女人总归是很可怕的事。”贾马尔顿了顿,又说道,“他想要的是守住宰相之位,大人就没有过当帝国宰相的想法?”
“以前我没有,可是现在,换成您,看着一个对自己展露敌意的人当宰相,会高兴吗?”亚历山大反问。
“哦,当然不会。那么大人,您现在有把柄把他从宰相之位上拿下吗?”贾马尔接着问。
确实没有。亚历山大沉默了。
贾马尔露出笑容,低声说道:“拉格萨逃走一事,不仅不利于巴列尼大人,也不利于你我,但大人还没有充分证据指证那件事是何人所为,如果想让他下台,就需要在下。”
言下之意,他贾马尔有充分证据,这也是他拿来与亚历山大合作的资本,两人共同合作,早日从这件事里脱身。
“那么,我怎么才能相信您的动机呢?”亚历山大必须确认贾马尔是真心实意要帮助自己,至少是决心打倒希罗·巴列尼才行。
万一这不是食物而是诱饵呢?
“大人怀疑在下,这不奇怪。”贾马尔早有预料,“所以为表诚意,在下准备直接把证据交与大人,如何使用就是大人自己的事了,这样,大人能放心吗?”
走出躬亲殿时,已经快到中午,亚历山大的心情非常地好。
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贾马尔不是个笨人,这省去了很多麻烦。他回到家吃了饭,接着就开始穿着打扮。
下午时,希罗将为自己死在丰收节庆典上的小儿子举行葬礼。作为同僚,亚历山大当然要出席这场葬礼,另外,他还有更多的计划。
他选了一件黑色袍子,又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回,接着来到大厅,那里,腓力和安杜因早已一身黑袍,打扮停当,三个人走出宅邸,骑马上路。
色雷丁人的风俗是土葬,巴列尼小少爷的葬礼在他们的家族墓地举行,三人到达时,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贵族名流。
宰相希罗走了过来。亚历山大见到他,张开双臂,露出沉痛的表情,和他作了拥抱。
“在哪里?”亚历山大简短地问。
希罗避开了他的目光,一言不发,带着他们穿过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来到孩子的棺材前。
亚历山大拍了拍希罗的肩膀,以示安慰,借机凑到他的耳边说道:“为了搞垮我,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宰相大人。”
“你又能怎样?难道你有证据告倒我?”希罗低声反问。
“证据?你的奴隶罗洛,你猜他现在在哪?”亚历山大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看到希罗果然脸色微变。
罗洛是希罗的贴身奴隶,事件的来龙去脉他很清楚,而且不仅如此,这样的贴身奴隶还会知道希罗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现在罗洛经由贾马尔到了亚历山大手里。手中有这个对希罗致命的证据,亚历山大有信心扳倒对手;如果希罗不肯放弃宰相一职,极有可能连名誉也要一起失去。
希罗转过脸,来到孩子的棺材边,声音恶毒:“所以贾马尔这个混账,把我给出卖了?”
亚历山大没有回答,他从安杜因手中接过一束鲜花,来到棺材前,凑到希罗的耳边:“我要你立即上折辞职,滚回封地亚米拉。”
亚历山大俯身把手中的鲜花放到死去的孩子身上,他的身上已经放了很多束鲜花,此刻快被花海淹没了。
亚历山大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会,就退后,换成腓力从安杜因手中接过花束上前。
“到明天上午,”腓力对希罗说道,“这是最后通牒。”
腓力走向棺材,把鲜花放到孩子身上,也开始祈祷;完毕后,也向这边走来。
“安杜因,你也去吧。”亚历山大吩咐道。
安杜因走向棺材,把手中最后一束鲜花放到孩子身上,一边也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我也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总之,让眼前的宰相大人倒台,应该挺不错的。
葬礼结束后,三个人上马回家。
“他会听话吗?”腓力骑在马上,问亚历山大。
“我想他别无选择。”亚历山倒是很有信心,“对了,明年这个时候,卡塔小姐应该就满16岁了,你也可以迎娶她了。”
腓力今年33岁,仍然独身,但他和佩努斯家族的卡塔多年前就有婚约,待卡塔·佩努斯小姐成年,便是他迎娶之时,这也将使两个家族继续保持良好的同盟关系。
“我有很多年没见到卡塔小姐了,那时还只是个小女孩,不知道现在什么样。”腓力淡淡地说道。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腓力调转马头:“我去见一个老朋友,你们先回去吧。”
“朋友,还是情人?”亚历山大看着腓力,一副“我了解”的表情。
腓力笑而不语,摆了摆手,独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