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佑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手指在电话薄上划来划去，她想找个人吃午饭，可电话簿上的朋友要么没空，要么不合适。城南的城市规划很适合便利店生存，在入股了几家便利店后，她又打起了咖啡馆的主意，文缈就住在那头，对那边熟悉，本想着拉她去物色铺面，她居然辞了工作跑去玩了，真是够任性的。
心里碎碎念完文缈，她想收起手机，才发现屏幕显示正在拨打罗佑的号码，估计是无意中点到的，赶紧摁断，然后捏着手机发愣，隐隐有所期待，直到有电话打入，她屏住呼吸接听。
“喂？”
“佑佑，有事？”罗佑问。
“没事啊。那个……要去城南一趟，不过车还没修好，你有空吗？”你是猪啊，车没修好你不会打车？你不会叫秘书来接你？朱佑佑捂脸唾弃自己。
“我这边还有点事。”
“你忙吧，我就是问问。”她准备挂电话了。
“还需要一小时吧。你能等吗？”
“可以。”
两人约好时间后挂上电话，朱佑佑捏了捏自己的笑脸，“朱佑佑，矜持一点！人家对你可不是那个意思。”她跑进衣帽间挑选衣服，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搭配好，又开始化妆，这时候肚子抗议起来，她才想起自己从十点钟醒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忍一忍，等会儿让你吃好的。”她安慰打鼓的五脏庙。
罗佑准时来接她，上了车，她犹豫半晌，问他要不要吃午饭。
“我刚吃过。你还没吃？”他说。
“没……没关系，也不是很饿。”她望向窗外，沉默。
过了会儿，他将车拐进一条小路，说：“这有家煎饼果子做得不错，也够卫生，先吃着垫一垫？”
“好。”矜持，矜持！
他下了车，走向一家小店。小店窗明几净，已有不少客人在里头进食，还有排队的客人一直延伸到了店外，罗佑安静站在队伍里。他不算高大，体型精瘦，举止利索，头发寸许长，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其实穿着正式之后还是挺有型的，阴沉的天幕终于飘落了雨花，他竖起衣领抵挡，随着队伍慢慢前进……朱佑佑就这么看着他，十几分钟后他提了两包东西回到车里，把饼给她，叮嘱一句“小心烫”，然后将一碗牛肉汤放在杯架上定住，缓缓启动汽车。
煎饼是现做的，里面丰富的馅料仍冒着热气，她拿在手上，饼的热力从手心传到心里，心中某块地方被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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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楚冉的公寓里。
他跟文缈坐在沙发上，两人各据一端，她曲腿坐着，捧着杯热牛奶，眼眶还有些泛红，等着他讲有关邱卓玉的事。
既然要说，就说个明白，免得以后再生误会。他转了转水晶杯中的酒体，思索着从哪里开始。“邱卓玉的事要从邱家说起。在战乱年代，邱家失去不少男丁，差点断了后，这加剧了他们原本就有的重男轻女观念，到现任家主邱宗坤这代，养成了极为风流的品性，没有名份的不算，正式纳入门下的妻子已经到了第七房。”
“第七房？能娶那么多的吗？”文缈惊叹。
“吃穿不愁，该有的都有，在法律上没有名分而已。邱卓玉是第六房刘芸所生。我母亲是邱宗坤的表妹，幼年丧亲后被她外婆接到邱家生活，因为经商天赋卓越，早早就帮着打理邱家事务，维持着邱家的奢靡生活，也因此在邱家获得了些话语权，算是邱家里最有地位的女性了。刘芸是她的学妹，两人关系不错，母亲介绍她到邱家担任家教，这教没两年就爬了上了邱宗坤的床，还怀上了。”
文秘留意到他对那个表舅的态度有些不恭。
他给自己添了些酒，继续说：“可惜她生的是个女儿，本来邱宗坤不想承认她们的，是我母亲出面她才入了邱家门内。邱宗坤那么多老婆情人，她这个没有背景的小房自然毫无地位可言，便着想巴结我母亲，或者说巴结上楚家，找了个机会提出结娃娃亲。母亲大概心情好，当作玩笑答应了。这个玩笑很多年都没被提起过。”
“原本由我母亲打理的邱家产业自她出嫁后就交回给了邱宗坤，他好逸恶劳惯了，不想操劳，便交给了邱家的其他人管，结果没几年就出事了，几个管事者联合起来亏空了不少资产，到最后还是让我母亲出来收拾烂摊子。等到邱宗坤几个儿子陆续成年，叫嚣着要重整家业，邱宗坤也在担心母亲会把邱家收入囊中。”说到这，他嘴角露出不屑。当时冉惠瑾的事业已有规模，要是邱宗坤愿意用邱家产业作股加入冉氏集团，就能跟着水涨船高不断增值，现在的日子只好不差，偏偏他贪婪懒惰有余，却缺乏眼光和胆色，疑心又重，冉惠瑾念着邱家的养育之恩才处处相帮，那次也对他失望透顶。
“于是，母亲就彻底撒手不管了，我那几个表哥接管之后，业绩还是不如我母亲，邱家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这段时间里邱宗坤依然享乐不休，到去年还张罗着要再娶一位妻子。刘芸的日子不好过，邱宗坤的钱不够花，于是他们想起了我跟邱卓玉那桩娃娃亲，怂恿我爷爷答应了婚事。”至于楚老爷子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迫答应的，楚冉决定给爷爷保留些威严，没有细说。
“你们两家结亲之后，邱家就能获利了吗？”文缈问出疑问。
“成了亲家后，我们总不能看着邱家衰败，多少能帮到他们。有时候商场的事就是这么简单，人脉关系网也是种资源。比如邱家想找人借贷融资，若有楚家站在后面，会比他们独自出马更容易成事。”
“听起来你们家像个冤大头，被人用来招摇撞骗的。”
他敲了下她脑门，“我爷爷已经后悔了，邱家这个算盘打不响。”
“这跟邱卓玉自杀的事有关吗？”
“其实，即便女性在邱家的地位较低，在物质上还是比普通人家要优渥的。”
文缈点头认同。若非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嫁入豪门了，至于入门后日子过得如何，只能说冷暖自知吧。
“可邱卓玉想要更多，嫁给我是她认为的更好的出路。在刘芸的影响下，她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当然得抓牢了。我提出退婚，邱宗坤答应了，她便通过自杀来反抗。若要担上一条人命才能退婚，这种事楚家做不出来，就只好把婚事拖着冷处理了。只要时间一久，别人就会认为楚邱两家的婚事黄了，再无人提起后，我跟她之间的那点关系自然就烟消云散了。”他不打算告诉她自己的计划，那些事并不适合让她知道。
文缈又过了一会儿才消化完这段复杂的过往，说：“你们这些豪门的事情还真是麻烦。”
他笑着摇头，“楚家算不上什么豪门，只是攒了些家产，维持着一大家子吃喝不愁而已。”
“你太谦虚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邱卓玉追了你那么多年，还为你自杀，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楚冉看着杯里晃动的红色液体，似在研究酒体的挂壁状态，随口回道：“她生她死，与我何干？”
文缈觉得心脏被拽了一下，他琥珀色的眼珠如最纯净的琉璃般剔透晶莹，说出的话也是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如果他不爱她，那她比邱卓玉也好不到哪去吧？又或许被他爱上才是最惨的，正如她现下，怎么也逃脱不了他温柔的禁锢。一时间，她分不清得与失之间，谁比谁过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