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到了后半段,这两天文缈跑得最多的地方是书店,买了一大堆专业书或是自觉有趣的书寄回国,这天逛到下午,决定喝杯咖啡歇息下。明天,她就要跟着楚冉出发去西岸徒步了,今天天气阴冷,露天卡座的客人不多,她打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推测这些肤色各异的人们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一个人在她面前站定,邱卓玉身着Gucci的红色外套,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挡着我的风景了。”文缈说。
“应该消失的人是你。”
“这么想要他?找他去啊,我又不负责替男友找老婆。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同类?”
文缈这话又戳中了邱卓玉的怒点。她当然更想去楚冉面前刷存在感,但楚冉不好接近,他身边有保镖,公司有保安,她连他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今天她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居然住在楚冉的公寓里,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直接找了上来。“你要多少才肯离开他?”
“说说看,你认为他值多少钱?价格合适的话,说不定我肯让给你哦。”
邱卓玉冷哼一声,“果然是为了钱。”
文缈无所谓地笑笑,“就算我离开他,你照样没机会。我猜你也知道这一点,是吧?
“我爱他……很多年了,他应该属于我。”
“哦~你追他很久了吧?那你应该很了解他,我觉得他那个人呢……看不上送上门来的东西,包括投怀送抱的女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才会把青春浪费在他身上啊?他这么作,你怎么也跟着作呢?这样真的有点傻哦。别生气,我就是好奇问问。”文缈手指支着下巴说了一通,在邱卓玉听来句句都是在嘲讽她,她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咖啡就往文缈泼去。文缈在她有所动作时就别过头避开,可终究只避开了眼睛,现下半边脸都淌着不少咖啡,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温热的液体,一把抓住邱卓玉手腕,再一脚踢在她胫骨上,趁她站立不稳往前倾时就势一拉。邱卓玉有些犯晕,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已经是脸着地的趴在那,文缈将她手臂反剪,又跪住她后肩,让她动弹不得。
“我的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没事少招惹我。”文缈擦干脸上的咖啡,抱起桌上的几本书离开。
走过两个街区就是楚冉的公寓,她在人行道边等绿灯,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站立不稳朝前扑去,书哗啦掉了一地,她双手撑地止住去势,一辆车“吱”叫着在她身侧刹住,犹如死神忽然来到面前,她感到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出了一身冷汗。一位路人扶她起来,问她需不需要去医院,她回头看去,一个红色身影快速消失在街转角处。她还没从死亡的威胁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对好心的路人摇摇头,捡起书,此时绿灯亮起,她依着惯性走到街对面,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脚步虚浮。阳光正好,周围的一切却变得虚幻起来。
进了屋,她在沙发上呆坐良久,跟死神擦身而过的惊恐才渐渐远去,心里怨气剧升。
楚冉回来时,她正在替自己处理手掌根的擦伤,楚冉最见不得她身上挂彩,她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又让他心头一软,拿过棉签替她消毒伤口,问:“怎么又弄伤了?”
文缈便将事情跟他说了,最后问:“这邱卓玉真的不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楚冉听得眉头紧蹙,文缈又嘟囔道:“我可没有编排她哈。当时那车离我只有十公分了,我都吓傻了好不好?要不我明天就回去算了,免得小命不保。”说起个中惊险,她又打了个冷颤,他将她揽入怀里安抚,“我当然信你。是我疏忽了。”
他没想到邱卓玉会做出这么激烈的行为,以前她也骚扰过他身边的女人,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而已,看来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的破坏力了。
********
第二天文缈当然没有回国,而是随楚冉飞往西岸,并趁此机会参观起他的飞机来。有限空间里,厨房座舱客厅卫生间分布合理,如有需要还能隔出个独立卧室来,她赞叹着设计师对于小空间妙到毫巅的利用。现在市面上推出了许多小型公寓,怎么最大化的利用空间,让人在小屋子里也能居住舒适已成为热门话题,若做得好,这会是个巨大的市场。
到了西雅图,再辗转到步道北侧,他们从那里开始新的徒步之旅。通常情况下,Hiker们会在上半年出发,由南往北走,赶在冬季前翻阅西耶内华达山脉,抵达山脉北麓的78号纪念碑,也就是PCT的终点。现在已经是冬天,翻越雪山太过危险,而文缈他们的目的也不在于挑战这条步道,只把它当作假期的休闲活动而已,所以他们会从北往南,反其道而行,用两天时间走到纪念碑处,随手拍张到此一游的照片即可。
这是他们新的回忆。
每天10来个小时的行走,最初的兴奋劲过后,身边再好的风景也会看得乏味,注意力都会放在枯燥的动作上,尽量将身体协调到最省力的姿态。膝盖的酸痛袭来,这感觉遥远又熟悉,她并不抗拒,细细体验这由痛楚带来的生命质感。
单调的徒步里,人的思维会漫无边际地发散开来。文缈这一年过得不算遂顺,初入社会的新奇过后,是对职场风气的失望,繁重的工作压力,跟各种客户的周旋,还有公司上层的故意刁难,情路也不平坦……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孩而已,这林林总总的烦恼之下,饶是她一向乐观阔达,心底也难免郁积起不少负能量。最近还遇到邱卓玉的不断挑衅,这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毛躁了。现在又走在蓝天下,山野中,身边还是楚冉,虽然身体很疲惫,心境却重归宁静。
她开始理解哪些常年驻步野外的Hiker们,为何如此迷恋徒步了。
天黑以后,他们挤在一个帐篷里休息。她偎在他怀里,问:“是在庇护所那天?”她在猜他的生日。
“不是。”楚冉粉碎了她的期盼。
文缈苦恼起来,在说下一个答案之前决定先缓一缓,采访起他来:“时隔一年了,你这一年有什么感触吗?”
“我不是文艺青,没那么多感触。”
“年终总结之类的,总有吧?”
“公司里做的总结够多了。”
文缈撇嘴,真是个毫无感性可言的商人。
“继续猜,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催促她,并期待她猜错。一想到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文缈羞红了脸,即便跟他已有肌肤之亲,但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作为惩罚。
“不猜了。”她决定耍赖。
“那就要就地正法了。”
“别。这里没地方洗澡。”她摁住他作乱的手,他沉吟了下,决定不为难她,说:“两次,回去你得穿两次。”他禁不住幻想起半透的黑纱裹住她瓷白的身躯时会是一副怎样销魂的风光,这幻想又反过来刺激着他,撞击着他的定力。这里天寒地冻,本来怕她着凉才牺牲自己给她供暖的,没想到这下成了一种折磨。他叹口气:“应该带两顶帐篷来的。”
“你这里不是有一顶?”她戳着他取笑。
“小妞,安分点。”
只亮起一盏小灯的帐篷内,情人间暧昧的低语和亲密是主题,幕天席地的初冬夜晚也不觉寒冷,温馨如旖旎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