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余悯菲睡着了,靠着贾篷矢的肩膀,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昨晚她误了车。
贾篷矢呆呆的坐着,瞪着大眼睛,看着脚下的大理石碎花地面。他思前想后,嫌疑最大的还是靠着自己若无其事安然入睡的这个女人。所以,决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起码在找回钱以前。
余悯菲睡得很踏实,季卫家不识字,进不来车站,也根本过不了安检。而身边这个脱不下蓝秋衣的老人,等她睡够了,伸了懒腰,吃了早点,再轻松的甩掉,起码现在有他陪着,不孤独,有个男人也免去了骚扰和盘查。
余悯菲醒了,果然伸了个懒腰,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驼着背坐着,看看贾篷矢,笑了,笑她自己,也笑他。
你不想吃早点吗?
没钱。
我有,你帮我买点吧。
不去,要去一起去。
怕我跑了?
是。
你还当我是小偷啊?
是!我想了一夜,你的嫌疑最大,要不你还是跟我去公安局吧,把话说清楚,他们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爱去哪去哪。
我是小偷我给你收拾屋子!?我还给你掖被子!?我还跟你睡觉?!
睡觉两个字说的声音格外大,陆续进站的旅客不时看向他们,又窃窃私语。
贾篷矢很尴尬,手足无措。
你小点声,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觉了!你睡了,我没睡,我一点没睡。
那你去买早点,我饿了。
贾篷矢屁股还是不离开椅子,只是稍微侧向了另一边。
我没钱。
余悯菲毫不吝啬的打开包,给他拿了50块钱。
去吧,再带瓶水。去吧,我饿了。
余悯菲最后一句说的有些撒娇。贾篷矢听着,心里又痒痒了,这么好看的姑娘不会真的是小偷吧,是不是我真的弄错了?他接过钱,可还是犹豫不决,他怕万一,不是万一不是,而是万一是。
要去一起去,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余悯菲猛地朝贾篷矢肩头一推。
爱去不去,饿着。
余悯菲往长椅上一靠,不吭声了。
贾篷矢发现生气的余悯菲也挺好看,又低头看看钱,把钱递了回去。余悯菲不接。贾篷矢又犹豫了,拿着钱,慢慢的撤回手,把钱放在了口袋。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这本来就是我的钱。
余悯菲朝贾篷矢的肩头抽了一巴掌。贾篷矢低着头不吭声。
余悯菲看着贾篷矢窝囊受气的样子,笑了,毕竟僵持着不是办法。
要不你试试,你去那个超市买早点,我就坐在这,我不跑。
贾篷矢抬眼看了看距离也就100米的超市。依旧不吭声。
你试试,我要三明治,再要一个果汁,自己吃什么你自己买。
贾篷矢看着余悯菲的眼睛,看不出狡诈和欺骗。他也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可还是有点担心。想了想,说,
我是真吃不下,丢了钱,我还有心思吃?
贾篷矢翘起屁股,又坐下了,补充说,
就算你跑,你也跑不过我。
说完,不等余悯菲开口,起身朝超市走。
贾篷矢买了东西,不忘回头看余悯菲,因为起了身他又犹豫了,这姑娘要真的跑,他未必追的上,就算他大喊抓小偷,被她反咬一口说自己调戏妇女他也未必解释的清楚。他偷眼瞧着余悯菲,余悯菲正朝自己笑。他拿找回的零钱,又偷看余悯菲,余悯菲还是朝自己笑,但突然余悯菲猛地起身要跑!
贾篷矢吓得全身冒出冷汗,根根头发都要起来来了,手心里出了汗,可脚底下却急的迈不开步,他刚要开口大喊,结果余悯菲又坐了下去,捂着脸大笑,笑得双脚在地上碎碎的跺。贾篷矢尴尬了,先放松了快速收紧的括约肌,可怎么也收不回去瞬间激发的肾上腺素,还有黏呼呼的满是细汗的后背。他把零钱揣回口袋,拿着果汁和三明治缓步朝余悯菲走,虽然板着脸,但还是尽量的放缓脚步,当做若无其事。
他把东西往长凳上一放,报着肩膀,看着闪烁的列车时刻表,说,
吃吧,都是你的。
你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逗死人了,吓得你嘴都裂开了,尤其是眉毛,眉毛,太逗了,跟八点二十似的。
贾篷矢不吭声,听着,想象着自己的样子,“噗嗤”笑了一下,但立刻重新板起脸。
那么严肃干嘛?
贾篷矢不说话,板着脸。
余悯菲自己咬着三明治,喝着果汁,有滋有味。
你不饿啊。
贾篷矢还是不看余悯菲,听着余悯菲喝果汁的咕咚声,咽下一口唾沫。
余悯菲吃完了一个三明治,把剩下的一个递给贾篷矢。
贾篷矢不说话。
余悯菲用三明治碰了碰贾篷矢的胳臂,
我吃不了了。
贾篷矢看着余悯菲,又看看还没撕开包装的三明治,接在了手里。而余悯菲突然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
上厕所。
我跟你一块去。
你看着座儿。
不,我跟你一块去。
贾篷矢也起了身,俩人脸对脸站着,此时贾篷矢毫不退缩,也不胆怯,正面看着余悯菲的眼睛,眼神里透着坚定,毕竟,他的肾上腺素不用也浪费了。而且,他似乎彻底忘记了疲倦,似乎500万就在眼前。
我去女厕所。
我在门口等你。
余悯菲头也不回的超厕所走,贾篷矢捧着三明治跟着,还不忘回身拿起长椅上的果汁。
25
女厕所门口。
贾篷矢狼吞虎咽的吃着三明治,看着各色女人进进出出,又看着保洁员立上了“小心地滑”的牌子,拿着拖布进去擦地,擦了水池,还把黑色垃圾袋丢在了谁推车上。
里边还有人吗?
没有啊。
没有?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女厕所,出去!
贾篷矢不顾阻拦,冲进了厕所,看到了一个半敞开的窗子。
26
余悯菲攥着钱包在购票窗口排着队。她看着通往水城的快车只剩下了最后一张票,可就在她挤到窗口的时候,她发现身份证不见了。她焦急的摸着口袋,一下子慌了。如果不能买不到票,有满满1天的时间,她终究会被找到,不管是警察还是吕寿长。对于她来说,那都是噩梦。
广播里传来了通知:
“余悯菲、余悯菲同志有人找,您的舅舅在办事大厅等候。”
余悯菲恍然大悟,她知道,她睡着的时候,贾篷矢拿走了她的身份证。
没有办法的余悯菲朝办事大厅走,就在她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警察先进了大厅,然后她看到了旁边的警务室,看到了国徽和卡通的警察告示板。
告示板上清晰的写着“请保管好您的财物”。
余悯菲停步了,他想退缩,虽然警察的卡通形象朝着她笑,可她还是停了步。
地上的保洁立牌上写着“小心”,禁烟的告示上画着红色的警告标志。
她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告示,可扭头看看进站闸口鱼贯而入的人群,以及大玻璃窗外飞驰而过的列车。余悯菲也没有了自己的退路,生死未卜的,向着警察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