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北禾心里烦极了,又不由自主地开始了他最近养成的坏习惯,信手涂鸦。这次他又无意中形成了那个人皮风筝面上的画。他开始没觉得,他眼睛盯了一会,突然猛醒,心里大惊,怎么自己又给自己惹麻烦?好在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他顺手撕碎,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当当又站在桌前,真是冤家路窄,刚才他明明出去吃饭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北禾尴尬地笑着,“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我太过思念他了吧,见了那副画后,印像太深,我募仿能力又强。”
“看几眼就能募仿得这么像,你真是画画的天才,学中文,可惜了你。”当当的话像扎过来的一根刺,北禾痛了一下,自己冷静下来想,也真是奇怪,为什么自己就会募仿这个人皮风筝画,平时他连个鸡蛋都画不圆。
“哎,听说八娃那小子在这次校庆风筝赛组织中赚了笔钱,这次暑假回去,要带他父母出去旅游呢!”当当想起八娃今早上跟他说的话,想告诉北禾这个关心他的人。
?”
“哦,我知道了。”北禾那只右手像不被大脑指挥,又开始在一张纸上乱画起来。
“北禾!别画了!”当当吼似地叫了起来。
“啊!?”北禾才意识到自己又在画,他停了手,扔下笔,从抽屉里取出那把水果刀朝右手捅上去。“我怎么这么没记性!”血在涌出。
当当被这突然的一下又弄窘了,自己多嘴,就让同学流了血,他赶紧拉开抽屉取出药水纱布替北禾包扎好。
完成了期末考试,就该放暑假了。学生们一个个从紧张中解脱出来,高高兴兴上街购物准备回去和家人团聚。
八娃子专门在一个皮革商店给父亲买了件皮背心,记得父亲总说,他背痛腰寒,总觉得像刀刺般难受。他付了钱拿起那黑色的皮背心高兴走出商店又走进一家饭店,坐定,他拿起刚买的皮背心欣赏。发现背后的图像让他不舒服。那是凹烫进去的两个椭圆。让他想起了风筝皮画。他心里一抽,饭也顾不上吃,赶到那皮具店换货。
买出去的东西想退是很难的了。特别在这小店里买了东西。可八娃子一件件翻了个遍又找不到合适的背心重换。每件上面都有那烫得凹形重叠椭圆。
“我在你店里看不到我满意的皮背心了。你们把钱退给我。”
“退钱?”老板眼一瞪,“有什么原因吗?我们开店是让你们顾客戏弄的吗?”
“如果你能找到一件没有这种图案的,比这贵我也要。”
老板露出讥讽的笑意,“这是双鱼牌皮具,你看看。”他指指门玻璃上印的字“我们这店是双鱼皮具专卖店,那是商品的标志。傻瓜。这么有名的牌子,你不知道。”
八娃只好拿走那件皮背心,他想,也许能找个皮具加工店把他再熨平。他已经买了今晚的火车,他就要回去了。
一踏上家乡的小山村,八娃子忘了那皮背心的烦恼。一切熟悉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远远看见挑着西红柿担子的婶婶。
“婶婶!”
婶婶一见了他,并没高兴多少,只是应付似地打招呼,“八娃子你回来了。”
“我父母还好吧?”
“还好.”婶子还是一副平的像直线似的语调。
他顾不上和婶婶多说,说声再见,撒腿向家里跑。前面几步就是他家房屋了。他还没等进门就兴奋地狂喊,“爸,妈,大哥,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黑漆的院门开了。妈妈站在门口见他笑了一下,那笑有点勉强。他觉得出来,不似以前他回到家里时母亲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也许刚跟大嫂生完气,八娃子想,一边跟着母亲进了门。
“我给你弄点吃的。”母亲说着一头扎进了厨房。
厅堂里,大哥坐在一个桌前吧嗒闷着头抽着旱烟袋。见他进来,顺便问了声,又抽他的烟,不说话。
这娘俩看来在呕气。八娃想打开这沉闷的局面,从挎包拿出那件皮夹克,“看看,我给爸爸买的,我现在也能挣钱了。”
“哦”哥哥转头看看。
“爸呢?去地里干活了?”
“没有,出门去了。”哥哥总是闷头想事地抽烟。这让八娃子很难受。就像温水泼到了冰上。
妈妈端着一碗蛋花汤面进来,“八娃,先吃点东西,别说那么多话,你哥他心烦。”八娃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送进嘴里,怎么这么难吃,不像母亲以前做的饭那样香味可口。母亲也是一脸愁容地看着他吃。他发现墙上那副父母结婚照被收起来了,那上面的父亲和他现在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他觉得,这家里一定出了事!
“妈,是不是爸他,他出了事?”
“哇”的一声,母亲憋了很长时间的泪水一齐涌出来,她只有哭,不能完整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
“八娃,”大哥嗑嗑烟斗。“咱爸5月15号出门去,一直没回来,直到前半月,公安局才找到他的尸体,哎,你那时正要期末考试,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告诉你。”
“爸是怎么死的?”
“他被人用刀在背上刮下一块皮。”
“刮下一块皮?”八娃子想起人皮风筝的事。是不是和这有联系,那画着自己脸的人皮风筝竟是自己亲父亲身上的皮?
“多大的一块皮,是不是20公分宽左右20公分长的四方皮?”
“你怎么知道?”哥哥足足盯了他几分钟。
“我,我见过这块皮。”
“你见过,在哪里见的?”
八娃子心里在翻腾着千浪万波,一时不知从哪句话说起。“等我冷静一下,慢慢告你吧?”
哥哥进屋拿出一个尸体现场折的照片,那尸体前部有一片四方的地方红肉翻烂。皮是被刀整整齐齐地割下来的。八娃子心里明白了,人皮风筝面就是父亲身上的东西。
“在哪里发现的?他出门去哪里?”
“尸体是在临潼 发现的。他5月15号去西安看他一个同事向新华。我记得是我给他买的票。那天是星期六。373趟车。8厢4号下铺。谁知道这次出了事。”
母亲金香子用衣角擦擦泪,“我也粗心了。他走后我才想起向新华早在20年前就死了。他们那时是同事,我真糊涂,当时该拦着他。”
“他为什么突然会去西安看向新华?”八娃子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向新华的骨灰最后被亲属带到了西安。这我也是才知道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早知道?我也纳闷,他要知道他会告我,可如果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要去西安看他呢?”母亲又擦擦泪。“这是孽报!”
“妈妈你说什么?”八娃子有点听不懂母亲最后一句话。
“八娃,你该说说你怎么见过那块皮了。”大哥催促着他。一家人都被这离奇现像弄的疑虑重重。
八娃子一五一十将人皮风筝画和于北禾事先发现过人皮画的事告诉了母亲。还有于北禾自发现人皮风筝画后就开始缠着他。
“八娃,既是这样,你赶紧回学校去。那个于北禾不是想接近你吗?你也正好接近他,说不定能知道点情况。”大哥对八娃说,“这个于北禾,我总觉得和这事有关。”
八娃子拜祭了父亲 的墓后,又踏上回学校的路。
六
这个暑假,江洲大学的领导却比平时还忙,不知谁把那人皮风筝画的事件传了出去。网上的灵异站马上有了报道。接着公安局就找来了。
林校长原本想压住这事,这下,纸里的火烧了起来。他还得拿出欢迎的态度迎接调查人员。
副校长进来了,一看公安人员脸上那神态。乖乖地从腰带上解下从不离身的钥匙。与林校长一齐走到保险柜前。密码盘在转动。柱形激光打孔钥匙在来回拧动。保险柜门呼地向外一弹,柜里的东西全在眼前。林校长小心翼翼地拿出纸板。风筝只剩了线架。现在铺在上面的人皮筝面不见了。
“奇怪!”
林校长和副校长几乎同时说。自从把那人皮风筝放进去后,他们再没打开过这保险柜。
“怎么会是这样,也不该丢啊。那保险柜锁得严严的。再说谁要那不吉利的东西。”
“报告!”门外一个学生在喊,尽管门半开着。
林校长条件反射似的,回声“进来”,马上后悔了,现在他办公室有公安人员.
那学生进来了。
“八娃子。”林校长奇怪,“你不是刚刚回家了吗?”
“有情况要告诉你们。”八娃子很严肃地说。
校长对着司马指指八娃,“他就是吕学。我跟你们说那人皮风筝画就是画他的脸,只是多个嘴。”
司马那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八娃子,说:“你想说什么?”
八娃子未说先哭,哽咽着声音“那人皮风筝是我爸爸身上的皮。”
“你爸爸死了,没听你说过啊,放假前你不是还说买个东西孝敬他吗?”林校长还是不大相信地问。
“让我慢慢问问他吧。”司马说。他等到八娃子哭声停了,才听他把事情经过讲完。
“还有一个同学叫于北禾,他总是发现这人皮画。你们可以问问。”
“我听林校长说了”司马刚说完,林校长接过话.“他回山东老家去了,很快会回来。已经打通手机了。”司马瞪他一眼,他觉出自己多嘴了。
公安人员就是这样,事情没调查清前人人都在提防。
八娃子听说北禾也快回来了,心里倒添了份快意,以前总想躲他,现在他巴不得马上见他。他不去亲戚家了。就在宿舍等他。
“你父亲有什么仇人吗?”
“没有,也没听我妈妈说。“
“他平时有什么嗜好,如赌,喝,抽。“
“他是个教师,这些都没有。就是有点小毛病,这也不碍事的。”
“例如?””司马一边听着一边记笔记,并鼓励他尽量讲的细一点.小小的细节决定成败,也同样可能破案的关键。”
“比如他腰背不好,总是背朝下睡觉,上身不能穿东西。”
司马还是认真地将这些记下来。
八娃子出去后,两个校长又开始议论这张人皮风筝面是怎么丢的。本来这人皮做的风筝面就够诡密的,锁在柜里又无端端没了,更让人觉得那人皮风筝画的可怕。
于山仔细看看柜门,是那种铁皮包砂材质的老式柜。门关上后四周边上都留着窄缝。“是不是有人用什么高科技手段将那薄薄的人皮从这个缝子里吸出来?因为那风筝面当时因为要复印,已从骨架上揭下来。所以于山这样想。
司马和助手正在用紫光灯照着保险柜上的上下左右,却不见有第三个人的指纹。听着校长们乱侃,插了句话,“我可没听说有这种高科技,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把它放进去?我怀疑。”
“绝对!”林校长口气极为肯定。于山也附和着,他俩亲眼看着,亲手放进的那张人皮风筝画面的。
“那你们就要对它的丢失负责了。”司马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
“队长,这可冤枉死我们了。”林校长摊开双手,于山耸着肩。
这时,门外又有一声“报告!”
林校长刚要说进来,又看看司马,司马点头示意,可以让门外的人进来。
进来是北禾,又一个当事人提前返校了,进门后,校长们和他寒喧着:“北禾,刚回来?”
“昨天晚上回来的。”
尽管屋里开着空调,北禾还是用手绢扇着风,“我有情况汇报。”
他也有情况汇报?司马忙问,“是什么?”
“我在学校操场上空看见了那个像人皮风筝的东西。”
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从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后面操场,林校长快步走到窗前打开茶色玻璃窗,远远的天空上,飘着一个看不大清楚的小白片。
司马拿出高性能的望远镜,“是个风筝,”他把望远镜递给林校长,那远处的东西迅速拉近了,就像在眼前,“不错,就是它。快去操场。”几个人匆匆出门向操场走去。
人皮风筝还在飘着,他们在操场上绕来绕去,才找到那风筝的线源。栓在一个水泥墩上。
拉回的风筝已没了骨架,是个软体筝,那张怪脸静静地贴在地面看着他们,却无法告诉他们发生的事。似有无限曲怨。
“北禾,三次都是你先发现的它。”司马不无怀疑,这北禾和这人皮风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北禾语调自然。
七
八娃子满腹仇怨,又满心斗志地回到2—202宿舍,看看上床,卷起的铺已打开了,他知道北禾已经先于他回来了。
一声开门声,北禾一个大步已跨进屋里,“八娃,你可回来了。“显然又兴奋又惊奇。
“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八娃子不想先告诉他自己父亲的遭遇。
北禾的兴奋和八娃心里的痛苦实在格格不入。北禾告诉他,“公安局在调查人皮风筝的事了。我今天又在操场上见到了那个人皮风筝。”
“你今天又见到的?”八娃子还不知道人皮风筝画丢过一次。不知为什么操场上又有一张?他苦着脸在想事。想这北禾怎么总见到人皮风筝。但他也不能怀疑父亲是北禾杀的。北禾在西安无亲无故,又不认识自己父亲,五月份也没听说他出过远门。
北禾正用水果刀削苹果,削得很熟练。他把削好的青白色的肉果递给八娃子。“给你,我从山东老家带来的。”
八娃突觉眼前黑了一下,他见那刀,见那削过的苹果就怕,眼前就像削下的果皮就像他父亲背上的那块皮。那果肉就像父亲背上那翻出的嫩肉。他从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奇怪的声音,“爸爸。”
“怎么了,你不愿吃苹果,那好,我自己吃了。”北禾咔嚓地咬起鲜脆的苹果。腮帮都鼓起来。八娃听那咀嚼声音也极厌烦。胃里开始恶心,嘴里满是苦水。他向地上吐了口口水。
他再不喜欢北禾也得和他厮混。刚才他不是又听他说了那人皮风筝的事。
“北禾,你在西安有亲戚吗?”
“西安,从没去过,可我总觉得对那城市有一种亲切感,有一天我会去那里,生活,工作,老死,埋在那里。”
“为什么?”
“一种感觉。”
八娃子拿出那张复印过的人皮风筝画,北禾凑上去,“这画我越看越像以前见过,你看看这画像什么?”
“上半部像个穴字,中间有绳结的的圆帽,是宝盖, ,脸上方的字是八字,还有你看下面的两个嘴,呈方形,是个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