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教于乐吗!这是让他们课余做,该上课时还上课,再说就这几天时间,耽误不到那里去。”樊教授不服林校长的雄辩,想把听到的事告诉他。又一想江大夫的难处,咽了回去,他把水杯猛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口,他又一回头,看了眼八娃,“我听说那操场不干净。”
林校长用微笑目送他出去。
正如樊教授担心的那样,学校很快卷入到风筝风潮中。三分之二的学生报名参加,那三分之一的学生还是因为经济拮据到只能交伙食费的地步,他们只能眼热地看着报名选手在参加那获取奖金的机会。学生们有的托人去山东买,有的凑在一起自己做。有的学生像保护专利似的,下了学跑到亲戚家去做。一时校园内遍地是风筝材料厂家广告纸片子。校庆还没开始,那些大大小小的供应商倒先赚了一把。真是人人迷不悟。好像那奖金就在一伸手可以拿到的大金币似的。
这事还上了媒体,媒体一炒作,什么风筝协会的,什么日本学校的,都来找江洲大学校方了,意\欲参加这一盛会.最让林校长得意的是商业广告的业务也拉来了,一个饮料公司让他们做一个 易拉罐形的风筝 那是这企业的主打产品,在那天献演。
于北禾对这风筝赛没太大兴趣,虽然他是风筝之乡来的,也可能是看多了吧,反倒不觉新鲜。八娃子倒是积极督促他。
“北禾,你也报名了,你能告诉我,你准备的是什么吗?我跟你说,我是大赛评委之一,你要是准备的差不多,我会尽力打高分,还会游说别的评委。”
于北禾对这俗味的话心里反感,又不想得罪他,喃喃说:“我托我父母从老家寄个飞天蜈蚣来。”
“哎呀,太老土了,那传统玩意早过时了,怎么不搞点现代时髦的,刺激的,什么蝙蝠侠,蜘蛛侠之类。那才抓人眼球。”
“我见过有人做了。”
“你知不知道有人还要了校长的的照片,准备做成人像脸风筝。”八娃子又说。”
真让于北禾作呕,为了拍评委的马屁,这样的鬼点子都想出来。他又想起那人皮脸画。他突然说,“八娃,你可不能让他们做你的形象风筝。”
“为什么?”
“我说不上来,我总觉得那样带凶气。”他还没把那人皮脸画像告诉八娃。八娃自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准备操办风筝大赛的操场能容纳2万人。发给学生的票有1万张,加上送 市里和各方 领导的赠券,外宾预先的订票,能卖出的票还有9000张 。
发售前,林校长和八娃还担心能不能全卖出去。谁知,卖票摊一摆出。就差点被拥挤的买票人挤倒了。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流了一身臭汗才把买票的人群向后推开。一上午,几张卖票桌的票就抢购一空了。没买到票的人跺着脚,叹着气,一个粗鲁的家伙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那阵势快赶上足球世杯赛了。
来到这里监卖的八娃别提心里多高兴了,见人骂也不生气,凑向前解释,“为了满足大家,明天还会卖一些站票,你们可以明天来。”
张主任在旁马上插话,“八娃,你有什么权利自己决定?”
八娃拉过张主任到一边,说可以再印2万站票,张主任说,“你有病呀,那场子如果用一双双人脚挨着排,也只有3万人.卖4万张票,你让我怎么处理,非出乱子不可。”
“张主任,我听说国外有一个著名首脑演讲,那场子是脚挨脚能容纳50000人,可那天到场的是150000人,而且还没发生有人晕倒,踩踏事件,世界上的事奇着呢。”
三
6月26日校庆日到了,这天天公真是作美,晴空上几朵缓移的白云,不冷不热的气候,习习轻风裹着阳光照在人们脸上。
一轮轮风筝大赛开始了。
天空已成了兰锻子似的画布,一个个五彩纷呈形状多异的风筝像画家手里的彩笔在动,涂抹着色彩。
第一轮是无骨架软体风筝比赛。那绢帛做的工艺品蝴蝶燕子凤凰等,轻盈地在天上摆动.一只会随着摆动变色的凤凰。忽紫忽黄忽红。一只用彩条拼的大蝴蝶张着彩翼 ,随风翻着布眼彩片,忽开忽合,灵活翻转,就像真的似的。人群中掌声呼声像风吼过般发出声浪。
北禾兴致索然地坐在候选区内,还想那晚的事情。八娃那样子总在他眼前晃,他和同伴武当当看着大蜈蚣,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得奖。得奖除了风筝造型设计,还有放飞技术,空中姿式,上升下降的疾徐合适度,他们没破废那功夫去练习。
耳边除了噪杂的声音,还有眼花缭乱的色景。什么立体风筝,转体风筝,双线的,单线的,人物的,动物的,电影人物的。真是八仙过空各显神通。他更自惭形秽。闭上眼睛像盼过关似的等着自己快完成这任务。
广播声响起来,“现在由江洲大学学生会文娱委员,这场校园风筝大赛的发动者之一的吕学献演,空中鬼魂。”
他睁开眼,天幕上一个穿着黑色套头衣的骷髅人骨架在张牙舞爪。那鬼 还会开合,一忽儿,风筝翻了转,又变成一个嫦娥美女。八娃转着手里线圈在人们欢呼声中拉回了风筝。站起来,来在场中央,前后左右向观众鞠躬,于北禾怎么看他那脸就像风筝上的骷髅。
“下面要参赛的选手是于北禾,武当当。他们表演的是…”,广播声又响起来.
于北禾和武当当赶紧抓起线轴,可他的手像不听使唤,怎么也摇不起,那大蜈蚣像被人打趴下了似的不起来。两人心里叫急,突然,大蜈蚣腾地飞了出去。在不高不低的天空上有节奏地晃动着大身子。于北禾松了口气,总算没当众出丑。他看武当当,“到收线时间了。”
“北禾你看,那是什么?”北禾才看见蜈蚣尾部有一个青色长方白纸似的东西慢慢飘着,也是个小风筝。他怎么看着像那天晚上风刮起的人皮画。
“那叫屁帘儿,最简单最原始的风筝,老北京的小孩们都能三下两下自己糊一个。”于北禾说。
那“屁帘儿”落下去了。
组委会其他人也看到了,他们以为是哪个观众带来了顽皮孩子跟着放风筝凑热闹。他们在场中找那屁帘儿的线源,不用说,找不到。
大蜈蚣和屁帘儿同时落地,于北禾紧忙上去先拿起那个小屁帘儿风筝,他猜对了,这就是他看到的那副人皮脸像,他朦胧觉得自己在遥远的回忆中还看到过它。这屁帘还断了线,在长方形下面还有两个白纸粘贴的孝幡似的纸条。画着手形,右边看,拿着匕首,左边看,是一个怪怪的画,上面一条小河,下面是呈绿色的半园,不规则地周边画着 芒线。
“真他妈晦气!”武当当骂了句,眼睛又盯着看。“北禾,这怎么像八娃的脸。”
“我早知道。”
北禾心里纳闷,那人皮画不是江大夫收起来了吗,怎么又变成了风筝。江大夫今天值班,没来这,风筝是哪来的?
“当当,我们该把这事上报给校领导,这关系到八娃的人身安全。”
四
校长办公室里,江大夫一副苦瓜似的脸,他知道北禾把那天的事汇报了。他最怕多事的人,这下麻烦落到他头上,现在校领导认定那人皮风筝供应的来源就是他这里。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不知怎么丢了那副人皮脸像画了。这让他更说不清道不明。他不停地用纸巾擦额头上的汗,听着林校长那咄咄逼人的充满对他怀疑的问话,“你当时为什么要收藏那人皮画?”
“我,我只是随手收起的,没什么特别目的,请相信我。”江大夫连脖子根都冒出汗。他的手像忙活不过来,紧擦着脸上脖上不断流出的汗液。
“你说你丢了,可你又说不出怎么丢的,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得提供起码的线索吧”
“我那晚就放在裤袋里,以后再没想它,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掉出来了?还是你孩子掏出来拿着玩?”
“都不是,孩子拿着玩,我会知道,至于掉出来,我经常在裤袋晨放东西,钱,手机什么的,还没掉过。”江大夫汗泪混在一起,不得不摘下眼镜。
八娃子也在另一间办公室被校方张主任盘问。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是谁把他的脸画在那来历不明的人皮上,也许是巧合,但不可能处处都巧合吧。那帽子和他买的一样,他当时是在一次外出时在友谊商店买的进口货。
“你见过这张像没有?”
“没有。”八娃子不假思索。
“你再好好想想,5月20至21号那个半夜。
八娃子还是摇头,好像在遥远朦胧的回忆中他见过,他在梦里见过!5月20号那夜里的梦!
于北禾也在接受调查,这人皮画是他最先发现,又是他汇报的。
“两次都是你先发现的这人皮风筝,你有什么要说的么?“副校长于山问。
“我能说什么呢?其中有什么天意谁也说不清,也许我和八娃子有什么缘份吧,这么巧,都让我发现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校方一不想再查,二不想报警,那样会影响学校声誉,让人知道这学校闹鬼,谁还愿意报考这学校。他们只能将这事压下并叮咛知情人要保守秘密。
林校长和于副校长,小心翼翼地将这风筝并铺在一个纸板上,放进一个足够大的旧铁保险箱里。林校长轻轻关起箱门,在空码盘上转了几下,拿起一串几个的保险柜钥匙交给于山。“我掌握着密码,你拿钥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打开这保险柜。
五
一场颇费口舌脑力的谈话结束后,于北禾回到宿舍,发现下床的八娃子卷起了铺盖,露起一长片光光的床板,他看看当当,当当马上说:“八娃子不敢住这里了,他说住这里作噩梦,那噩梦还真应验了。他说这床位不吉利,所以搬出去了。“
“也太胆小了吧,为这个搬出去住!他家孩子多,生活拮据,他哪来的钱租房子?”北禾问。
“听说是去一个老乡那里住了,不用他花钱。”
宿舍里虽然只少了一个人,就像多了好几分的空落冷清,那些喜欢和八娃子开玩笑的男生找不到开心取笑的对像。北禾更感孤寂。他已经是八娃子经常为伴的好友了。他一走,他倒不知 道闲下来该干什么了。日子一长,竟像失恋似的,发誓要把八娃叫回来住。要不就和他一起。
这天晚上,当当陪着北禾在宿舍,其他人都去教室晚自习去了。
“北禾,想开点,八娃子出去住散散心也好,没看他这两天精神好了,上课也专心听讲了。再说干嘛非恋着那小气鬼!”当当劝他.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去想看他,特别是见了那人皮像以后,老觉得他和我分不开。”
正说着,门开了,八娃子脸色难看地背着包进来,一看就知道和老乡处的不和顺。他一进门就骂了声,“老子再也不在他那儿住了。”
“北禾正要找你,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下你回来,他也不就总惦记着了。”当当说。
“但我并不想在这宿舍常住,我还得想办法搬出去。”八娃子看看北禾,像征得他的理解。
“八娃,我也想搬出去,要不我出钱咱俩 租间房。”
北禾此时只想和八娃子在一起。再说马上期末考试了。找个清静的地方去学习也好,听八娃刚才的话,他就势把自己想法说出来。
“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才想搬出去的。”八娃子小声嘟哝着,声音小的本来只让自己听见,偏偏北禾听到了这句让他寒心的话。一向不爱发脾气的北禾生气起来。“你,你,你真是没良心!我当时为了救你我半夜三更跑到操场才遇见那鬼事。我真是热脸对人家冷屁股!”说完北禾竟一屁股坐地下,捂着脸像在哭泣。
八娃自觉失言,任凭北禾发作,默默听着,当当看两个人这不愉快的场面,拉起八娃离开宿舍.
他们出去后,北禾更心烦,他顺便拿起一张纸,心烦意乱地画着。
“你画得不错么!”,北禾被后背突来的声音惊了下,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武当当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桌前,他拿起画,“哟!和那天的人皮风筝画上的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当当把那张纸又放回桌上,北禾自己一瞅,还了得!自己刚才竟然画的是那人皮风筝上的脸像。
“就像那人皮风筝上的像是你画的。”武当当开玩笑说。
“你别胡说,那不成我是嫌疑犯了。”北禾又生气了。脸都气白了。嘴唇抖动着。现在公安局都开始介入调查了,在想尽办法找到那人皮风筝画的主人。如果这事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他是知道的。
他顺手将那画撕碎,扔进垃圾篓。不行,这还不行,他又从垃圾篓里捧出那碎纸,跑进卫生间,扔到下水池,按下冲水喉,哗哗的水声把他的担心冲走了。
当当站在桌前窘得难受,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就惹得他如此当真,如此生气。等北禾从卫生间出来,他没话找话地答讪,“小于,别介意,我只是开玩笑,你和八娃这么好,谁会怀疑你要丑化恶咒他呢?”
“对了,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回来?”北禾才想起来问。
“他呀,哼!”当当偏偏头,“又去找他另一个什么远亲去了。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厚着脸皮去为这事求人家。我们住一起多好!“
“知道他住哪里吗?”北禾急着问。
当当当然知道,八娃刚才告诉了他,但八娃要他保密,特别是对于北禾。
他嚅嚅嘴唇,“他没说。”
“不说我也能找到他。”北禾咬咬牙说。
当当不知道北禾这是怎么了。同性恋倾向?也许八娃子看出了这点,怕受侵犯才有意躲他!他再细想想,自己也觉得解释不通。同性恋的男人喜欢娘娘腔的男人,八娃五大三粗,自己要是个女的,死都不会嫁给他。
打听不到八娃子住哪里,北禾实在心痒难熬。八娃子只有在快上课的时候像幽灵般地溜进教室。课间休息时,他专门去老师那里问问题。好像专门躲着北禾。他想**句话都找不到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