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者永远不会赢得经久的关注,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露出幸福得意的微笑。叶莲娜一时间都忘记她的胜利是怎么来的,得意洋洋看着正在准备下场比赛的石义,石义却把目光盯着他的对手,那个赫赫有名的巴图鲁。这一刻巴图鲁身着牛皮摔跤服,耀武扬威的乍煞两臂在场上牛皮哄哄跳来跳去,耀武扬威旁若无人不可一世的样子环绕着四周,他连连向着其它选手挥舞拳头:
‘看谁还敢和我较量。’
和赛马比赛相同,共有十个千户部落,每千户部落选派十名摔跤手,共百名壮汉同时下场,在场上跳跃腾挪,好不威风。他们百人抽签分五十组对摔,二取一,然后再如此进行,至最后剩下十人,才能由决战确定名次。
这次叶哥尔不走运,第二轮就碰上去年冠军巴图鲁,别看他平时神气活现耀武扬威,可是一见巴图鲁就象耗子见了猫,心中胆怯,末战先输了气势。才几个回合就体力不支,很快就败下阵来,按淘汰赛制度,今年连第二名也与他无缘。垂头丧气回到本部落帐蓬里躺下不起来。气得老叶千户大骂他废物点心。
石义是在下一轮小组赛中遇到巴图鲁的,他的前三个对手在他面前都没走上几个回合,稍用巧劲就把对手制服。可是一见这个巴图鲁他也大吃一惊:果然不好对付,他比叶哥尔大一号,身强体强,整整比石义高出一头,体重也高出一倍,能把他整个装下,石义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特别是场上活跃的选手,不管本事多大,一个个扎扎煞煞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石义低调内敛,不露声色就能把对手摆平,相比之下巴图鲁气压全场,外人一看两人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两人各自报出自己姓名,巴图鲁看了看站在他对面的石义,笑了笑:‘你是谁家孩子?长得还挺精神,花样美男。够俊的,光顾和女孩子玩了,也不去上学,走错地方了吧?快回家吧,背着书包回学校。在这儿磕着碰着,把你吓坏了,你娘该领你找上门了。’说着伸出手来想和石义拉手。石义听他满口都是戏谑之意,也不在乎:
‘这位大哥堆儿真不小,挺压秤,光吃了,是不是连马料也不放过,你的马顿顿吃不饱都让你吃了。你家的门还能进得去吗?改走窗户了吧?’他看了看对方伸过来的手,身形一闪,躲过了。
具说玩相扑的人最善这招,趁两人拉手之机,抓住对方的手,一扭身再弯腰,借腰的力量把对方往自己身上背,然后从背后摔过去,这就是最简单的背口袋,即使摔不过去也能弄清对手实力。
听石义毫不客气的戏谑,巴图鲁并不生气:‘能吃就是福气,每天三顿饭,顿顿不能少,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吗?’说着再次伸出手来,想抓住石义的手。来个一招解决战斗。
‘照你这么说最有福的就是猪了?’石义笑嘻嘻,‘猪除了吃还是吃,多有福哇。’说着故意让他抓住自己手,巴图鲁以为他中计了,抓住他的手暗暗用力,想把他抓起来扭转身体弯腰扛在自己背后,没想到失算了,石义比他想象的重多了,他抓住的不象一个精壮大男孩儿,倒象一个石头磙子。纹丝不动。
石义笑吟吟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心里想,对付这样的对手可要想点办法,用对付叶哥尔的招肯定不行,他想起一本书上写道: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对,我先用缓兵之计,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找出他的弱点,于是他装做漫不经心的说: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我早就听说巴图鲁厉害,不过是来看看谁更厉害,谁能把你打败,我就服这样的人。’
哈哈---巴图鲁大笑起来:‘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就在咱这个部落的一亩三分地,这方园三千里,十个小部落,还没有我的对手。你想试试吗?告诉我你家在哪个方向,我把你扔回去就不用你走路了。’
‘别光说不练,口头功夫。有本事你就抓住我,能把我摔倒算你能。’石义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激他,让他发火,让他怒气冲冲。‘有招你就露出来,光说不练假把式。’
巴图鲁果然中计,乍煞着两只胳膊朝石义扑过来,想伸手再次抓住石义,石义好象挺随意,说时迟那时快,一闪身躲过他的手,来到他身后,看他身后哪里是穴位。
巴图鲁刚一定神眼前没人了,赶快回身找石义,石义又转到他身后,三番五次,把他转得烦了:‘你是不是来打架的?光往我身后猫,害怕就别来,不行你就回去,别在这儿浪费工夫。’
‘你别火呀---有那工夫快来抓我。’石义耐着性子和他绕圈子撩他的火,嘴里也不闲着:‘从前有一头猪-一天光想吃--最后出不去门了---,最后只能让人杀了吃肉--’石义就是想把他的火惹出来。你天天想着吃,干脆,回去吃吧,来这儿干啥?单手向他一撩:‘你能把我抓住,我算你本事大,你抓不住--我就在这和你玩。’石义玩起了猫抓耗子游戏,气得巴图鲁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把抓住把他摔死以解心头郁闷。可就是抓不住,没想到石义早有准备,他机灵的很,象条泥鳅滑溜溜的,每次总差那么一点。总和他擦肩而过。
石义转了几圈,心里有数了,趁巴图鲁没回过身来之际试探他的虚实,先借他自己的力量,使三分力用拳在他后腰重重一击,打得他向前扑了好几步,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差点爬下。勉强站住:‘你敢在身后下手?你个小兔崽子。’巴图鲁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更加气恼,又朝着石义猛扑过来,石义再次闪到他身后。躲过他一扑。
再次落空,巴图鲁越发恼怒,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他就象一个要爆炸的爆竹,浑身都在冒着烟,全身的能量正在发作。石义要的就是这样效果,他想起以前孟珙跟他讲的引蛇出洞,于是假装害怕,向着大会主席台-万户王爷和各位千户的大帐前退去,一步一步把他引到大帐跟前,他要在这里当着万户王爷和诸位千户面让他出丑。
他们追赶来到这里,已经离开摔跤主场,按理该回去,只因为巴图鲁是上届冠军,是部落首领接班人,又是百人长,身上有千钧之力,谁敢说他一个不字?于是他们一个跑一个追,一个抓一个闪,连转带扭到了大帐前也没人阻拦。
想起当年孟珙的指点,石义开始按八卦方位扭转沿太极图形走圆圈,像一团迷雾,巴图鲁弄不清他的具体方位,何谈追得上?石义绕了一圈又一圈,越绕巴图鲁越迷糊,把巴图鲁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被转得晕乎乎五迷三道气迷心邪,哪些里还管这是什么地方,一心想着抓住他,快点抓住这小子,把他捏碎,以解心头之恨。巴图鲁迈大步再次向石义扑来。
石义到了这里再也不能后退,就在这儿消遣消遣他,让他知道谁更厉害。他再次闪身转到巴图鲁身后,趁他懵头转向找不着对手之机,瞬间原地跳起,双脚猛然蹬出,使足力气踹在巴图鲁后腰上,那里是人体防御最薄弱区域,最经不得击打,巴图鲁背后受到重重一击失去重心,再也站不稳,踉踉跄跄奔出好几丈远,石义从后边追上再次踢出一脚,踢在他后腿弯上,只听扑通一声,巴图鲁重重摔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石义上前用巴掌轻轻拍了他后脖颈根两下,他就昏了过去。
全场静极了,连一个到处走动的也没有,整个部落数万人屏住呼吸,都在紧紧盯着他们,两人格斗太精彩了。从外形上来看一大一小,从实力来看一强一弱,从动作来看一灵一笨。那巴图鲁虽然力大无穷,可是他熊般笨拙的形象令人发笑。石义神样优雅的举止,临风玉树般挺拔的身姿,鹰般机警的眼神,豹子般敏捷的动作,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旁观者的心不知不觉都被他吸引住了,人人都为他担心,他每按太极图形转一圈都引人发笑,现场数万人,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工夫,他每次轻灵的躲开巴图鲁抓扑都让人松一口气,他们角斗的每一个回合都紧紧抓住人的心弦,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进入大家眼帘,人们屏气凝神看着从末见过的精彩表演。直到巴图鲁摔在那里起不来,人们还没从紧张情绪中清醒过来。场中安静极了,过了足足有好一会儿,掌声才暴风雨般响起来。
鲜花和彩带,掌声喝彩,美酒和奶茶,敬慕和爱戴,一齐向石义涌来。更何况这是一个花样美男,无数怀春少女朝他投来凝眸期盼,他手足无措,从没经过这样的场面。
谁也看不懂这孩子用的是什么功夫,哪门武学也没有这些套路,其实只有石义自己知道,这不过就是孟珙教他的普通步兵所用格斗的少林拳加上太极连环掌的脚法,只不过他比常人更灵活,力气也更大。运用自如随心所欲罢了。
打败上届冠军,爆出个大冷门,令场上气氛陡然大变,人们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也不径而走,他是叶千户的什么人?外甥?从没见过叶千户有什么外甥。
看过他怎样打倒巴图鲁,下两轮和他对垒的对手没有信心和他过招,他们距巴图鲁相去甚远,怎敢不自量力和他再用尽全力较量?巴图鲁仍然昏睡,算不上重伤,却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这人手段可想而知。于是最后两个上场和石义对阵的,都是比划比划就都下去了,知道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白白挨打也丢人。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了这届大会角斗赛第一名。
最得意的是叶千户,女儿得了赛马第一,外甥是角斗赛第一,奖品丰厚不说,面子也光彩,这是他有史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只有叶莲娜,得了第一名后,才想起来她的第一来得不明不白,格鲁的马在她的马前边跑得很正常,她的马落后差不多两个马身,眼看第一又和她擦肩而过,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雁尤如神助,如果不是事先石义说过让她放心,他要在暗中帮助,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他的所为。他是怎样做到的?是他用石子打伤大雁然后大雁降落到马头上?这也太巧了吧?他能把石子扔那么高击中天上飞的大雁吗?
接下来的日子,叶千户处于一种两难境地,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他在本部落出名了,从当年他自己部落作战失利伤亡惨重由万户降为千户后从来没有象这次这样扬眉吐气,角斗得了冠军,赛马也得了冠军,他自己部落囊括全部第一。让其它部落眼馋得牙根痒,快要发疯了。而且他又有了重新升为万户的机会。
也有不顺心的,就是石义这个小子,赛前和他签了一个什么协议,要他答应赢得胜利就要自由身份。
身份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还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他自己的什么家人。这事想想就让人头疼。
如果仅仅这样他可以来个不讲理,不就是个奴隶吗?哪来那么多理可讲?问题是女儿叶莲娜,她处处向着这小子,处处和当爹的对着干,而且今年赛马叶莲娜也赢了,为本部落立下了功劳。他还答应她一个条件,由着她提。
‘你为本部落赢得荣誉,为本部落立了一大功,我该好好奖励你,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
叶千户坐在大帐中,旁边条凳上坐着石义和叶莲娜,本来他和石义单独谈话,女儿却怕他欺负石义,坚持在一边旁听。现在他一看女儿和这小子坐在一起心里就明白,这丫头铁了心了。
‘只要再有一场战事,一次立功机会,我能再立一次大功,大汗就能把人马给我补足。我就能重新升为万户。大汗命令我部落下月拔寨去西域进攻西辽。你如果能跟我们同去就有了立功机会,你可以从十人长干起,然后就是队长,如果走运的话,不久后我能重新升回万户,这个千户就是你的。’
石义一声不吭,低头摆弄手指。倒是叶莲娜抢着说:
‘爹爹,你答应先给他自由,让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该不是说话不算话了吧。’
叶千户张口结舌,脸一红一白,解释说:
‘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他着想,爹爹这是爱惜人才,给他一个立功机会。都说人才难得吗。我也知道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你嫌十人长小的话,也可以直接当百人长,马上就当队长。我那正缺一个卫队长,比百人长权利还大,直接归我统辖。’
‘眼下就有人才,你可以用。’石义说。‘人才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却看不见,我和他一比就好比星星和月亮。’
‘谁是人才?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谁比你更厉害?’
‘和我一起来的李忠朴,你怎么不用?他是读书人,满腹韬略,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他这里装的东西比咱们都多,前知五百得后知三百载,你行军打仗怎可缺少这样的人?’
向叶千户举推荐李忠朴是他早就有的想法,即能让李忠朴逃离苦役多活几年,也可报叶莲娜对他的一片痴心。
‘李忠朴可以把你的部落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为你运筹帷幄。你如果相信的话就试试。他能给你好大惊喜。’
后来李忠朴真的为叶千户管钱管粮运筹帷幄。为叶重新升回万户立下汗马功劳。这是后话。
这天夜里,石义悄悄离开了叶氏部落,离开了叶莲娜。义无反顾,走向寻亲求师之路。他要为达到自己目标而努力。哪怕再次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