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间的一日中午,楚雄城的天气依然还是那般的炎热,仿佛一点星火就会引起爆炸似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头顶上一轮烈日,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丝的风,树木都无精打采,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前两日的暴雨积水被午后的烈日暴晒过后,升腾着无尽的热气,行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使人打心底里发闷发晕。
在城中的知府衙门后院里,有处小小的池塘,碧绿的荷叶占据了塘中一小片的地方,酷热之下,连一向善动的青蛙也蔫不悄然的躲在了荷叶之下,只能偶尔有气无力的喘叫着两声。
塘边,有座亭子,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些新鲜的瓜果,而石凳上,则霍然坐着黔国公沐天波和段鹏二人。
对段鹏来说,沐天波是位身份极为特殊之人。沐家自掌管云南二百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这除了有朝廷的信任之外,其自有的势力,也是不能小窥的。于云南各地的许多土司,山高皇帝远的,而镇守云南的沐家可能就算是他们的“自家人”了。
虽说在之前的日子里,沐天波对各土司大征盐税,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但要决定彻底与其决裂,似乎还没到那种水到渠成的地步。而段鹏的想法也正是希望利用这一点,用沐家的“声望”来收编云南各地的土司势力,以达到“兵不血刃”的目的。
“国公,您觉得以我们目前的状况,该如何进取昆明?”段鹏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虽说在之前的几天里,段鹏已经与段兴等人,反复在滇池的“沙盘”上推演了多种进攻方式。
“段鹏啊,这难度颇大啊,老夫最近也是为此事而感到犯难的。”沐天波自逃离昆明后,一直过着那种惴惴不安的日子,他倒也想能早日“杀”回昆明,而局势就摆在这里,以两军目前的实力来看,他认为是相差甚远的。
“国公,这两天属下一直与段兴等人商议。目前进入昆明有三条路线,一条是走定远,至武定府,再反插至昆明;另两条都是要走禄丰,到安宁,攻取之后,一条路直攻昆明,另一条是绕滇池后攻,但这两条路都可能会遭到叛军在阿迷州的增援。”
闻听段鹏的话,沐天波沉默了会,这才说道:“你们打算如何攻取呢?”他的反问很谨慎,如今的黔国公已不复往昔的光景了,手上无兵也无将,更多的时候都是需要仰仗永昌军的实力来撑腰了的。
“我打算先取“安宁”!安宁是昆明的北门户所在地,上通昆明,下接叛军的老巢阿迷州。据之,则可以切断叛军的联系,随时做出部署。”段鹏道。
“安宁只是座小城,无法容纳太多人马的,叛军也是如此。可一旦你们占据了,那又如何能守住呢?要知道,两头的叛军均可袭击你们的,在人数上,可是他们占优的。”沐天波忧虑的说道,与先前进攻大理一样,沐天波最为担心的是永昌军的失败,一旦失去了这层“依靠”,那他又势必只能再次“流落”了的。
“国公,从面上看,沙定洲所属叛军确实多过于我们,但依属下看,他们这号称二十多万的军力,多半是“拉郎配”弄来的,滇东的各属土司和暂时归附于他们的汉军,占了多半。只要我们能彻底摧毁掉他们的士气,那这些人马很难再说是与沙定洲一条心了的。”段鹏诠释道。
“这个倒是属实!”
“国公,属下以为,凭借您在云南的影响,应该是可以分裂他们的。”段鹏建议道,这也是他咋早已深思过的问题。
“分裂?”沐天波有些不解。
“是的。不单是目前的叛军,连目前在一旁“观望”的那些有实力的土司们,也都可以采取此种法子来的,削弱叛军,壮大我们自己。”段鹏道。
“嗯。”沐天波顿了顿,然后道:“这个法子可以一试!可以要“闲赋”着的龙在田土司去,他在土司中是有威信的,拿我的印鉴去,应该是可行的。”
“龙在田土司?”段鹏自言自语道。
“是啊,段鹏,你可能对其有误解啊,据老夫多年来的观察,此人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沐天波在商议会时就对段鹏的建议有些不解的,如今终于可以吐露了出来。
“如此看来,也只能是他去了。国公,不单是这些土司和汉兵需要拉拢,百姓也需要告知于他们的。从伟诚那里得来的消息,许多百姓对叛军是深恶痛绝的。”
“那是!那是!叛臣贼子岂是有人心可得!”沐天波越讲心里越不痛快了,从凤凰变成了乌鸡,一下子哪能接受这个现实?
“那好!国公,新引领来的人马,就让他们直接来楚雄城,而城里就只能仰仗您来镇守了,大军将不日开拔至安宁。”段鹏道。
“好!老夫就恭祝你们能马到成功!一举拿下昆明城!”沐天波似乎也有些“雄心勃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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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二年(1646年)十月,整训完毕的永昌军加上段天宇招募而来的,在段鹏和段兴的率领之下,如势如破竹般的向安宁进发。经广通,仅在禄丰遭遇到了一小股叛军的“前哨”人马后,就抵达了安宁的前沿。
在安宁的松坪,大军开始兵分两路。一路由段兴率领,辖炮营钱文浩部人马,五千余人,一千二百门火炮,其中火炮主要以十一斤重弹丸为主;王新荣及丛林山地营一万二千将士;方文,秦武统领的鸟铳营一万人马,合计两万七千人,屯扎在安宁小城北边的放马坪,以抗击北路叛军的支援;另一路由段鹏亲率,麾下为孙瑞杰炮营的三千余人及八百门三斤重小炮;赵斌,萧然的鸟铳营一万二千人;召拔丛林山地营一万五千人;段天宇,马六的全数骑兵营八千骑兵,合计三万八千人,绕城屯驻在螳螂川。而这已经是永昌军的全部家底了,包括了此次段天宇在澜沧卫募来的骑兵,和其他各府衙门近期募集到的新兵。
最为担负繁重任务的当属贾方成了,他被临时任命为军中辎重营的主事,与贾家马帮一道,运送两处的粮草及弹药。由于玉夫人的连番果断支持,使得段鹏对贾家骤然有了些好的看法,在行动上也是大力给予了回报的。
对于永昌军的这番安排,段鹏的思路是极为清晰的。像安宁这样的“鸡肋”地方,除非是大军固守,否则仅靠城中的这一万叛军,是无法守得住的。如此一来,就给的段鹏一个施展的机会,“围点打援”,利用这小安宁做“诱饵”,来吸引沙定洲部救援,以此达到大量歼灭其“有生”力量的目的。
正是有了这样一个思路,因此,驻守在安宁北面放马坪的段兴部,就主要在是起一种阻击的作用了,这本也是“稳重”的段兴所擅长的。而段鹏自己这里,则是有攻守兼备的作用,上可以回击昆明来的叛军,下可以攻击到晋宁,甚至沙定洲的老巢阿迷州。
至于叛军方面,驻守在安宁城里的,正是之前那位从大理城逃脱的陈长命和其所统领的“弓箭营”!
这位见识过永昌军实力的叛军将领,一见“头疼”的大军到来,立即关闭城门,并火速差人向六十多里地外的昆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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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昆明,五华山南坡脚的斜坡角处的一座府第,南北距大约两百多米,东西距则不到两百米,这就是先前黔国公沐天波的府第-沐王府,现已被改称为“黔国公”府。
议事大厅里,沙定洲夫妇,李阿楚,汤嘉宾、铁老虎等一干叛军将领们,此时正拿着陈长命差人送来的“告急军函”协商着。
“夫人,您看这如何是好?永昌军要攻打安宁了。”沙定洲说着,再度把军函递交给了万彩莲。
“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的是,段鹏会来得如此之快!”万彩莲并没有去接这军函,只是淡淡的说道。
“安宁于我大军来说,是极为重要之地!依我看,还得遣人去救方是良策!”汤嘉宾道。
“没有那么简单的!以永昌军的实力,打下安宁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只怕我们在这里议事的当会,安宁就已经落入敌手了!”李阿楚解释道。
“不错!李将军的话有道理!”沙定洲道。
“夫人!恕老虎笨拙,我就不明白,凭我们的二十几万大军,难道还消灭不了永昌军?之前您说的也许有道理,我们在大理城撤离是正确的,可我们现在已经回到昆明了啊?那还怕那鸟人个啥?!!”铁老虎怒气冲冲的说道。
“铁将军,要有个正确的出兵方式啊,贸然救援,是不可取的。”万彩莲道,她并不是很情愿去斥责铁老虎的,在这当口之上,她需要铁老虎的士气。况且,万彩莲对永昌军方面的进攻,也是提前做过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