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户所事件如同“冬雷”一般,转眼就“响彻”在了各千户所之间。于普通军士们来说,这种影响并不是非常的大,他们多已转为那种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户”了的;但对于军官们来说,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开始意识到,这是永昌卫的官长在释放出某种特定的“消息”了,每个人都在这“利益秤杆”上左右权衡下,看看自己的得失有几何了。
但段鹏等人却在此时陡然转换了调子,他们开始加快了抽调步伐,接二连三的在各千户所里通令集结了。而一些个胆小怕事之人由先前的“冷眼旁观”,迅速转成了“诚惶诚恐”,甚至有人把城中的米铺打烊,转到家中专心等待卫里的召唤了。但也有部分“不识时务”之人,拒绝听从卫里的通令,结果被卫巡捕房里的捕快,毫不客气的拿去了“大牢”。
十一月的这天上午,阴,天气压抑的很,四处飘荡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似乎有一场少见的大雨将至。
永昌卫至前千户所的驿道上,整拾一新的腾冲卫军,在段鹏的率领之下,缓缓的向前流动着。
下午时分,大军抵达前千户所的演武场。奇怪的是,整个前千户所的驻地,没有一个路上,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连演武场也是空无一人,甚是诡秘。
腾冲卫军没有理会这些,他们照老规矩在周围各自扎营,等待着变局的到来。但,段伟诚和他的哨探队却并不在此列中。
直到傍晚,一个打更的老王头,敲着梆子来到了演武场。
“隆冬时节,小心火烛!”
“隆冬时节,小心火烛!”
“哎,大人,请问你们是哪路人马啊?”老王头故作好奇的问道。
“老人家,这千户所里的人呢?”一个军士问道。
“都走亲戚去了,没人在啦。”老王头笑着说道。
“这么巧啊?我们是永昌卫指挥使司的,怎么,你们千户所没收到卫里的召集令吗?”一个伍长问着。
“永昌卫指挥使司?没听说,永昌卫指挥同知府的冯森冯大人倒是听说过。”老王头依然是笑着答复着。
正巧在此巡视的段鹏闻听此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看来陈大人反复叮嘱注意这个顾宪凯还是没错的。”
永昌卫前千户所的千户唤作顾宪凯,是京城五军都督府顾世赟顾都督佥事的侄儿,去年顾世赟来云南时,特意来永昌卫看望了下自己的侄儿,当时云南都司里的王佥事就是一道作陪来的;而其夫人贺氏,则是前大明首辅叶向高的外孙女,当年是由顾世赟亲自保媒而定下的。不仅如此,这个顾宪凯还是永昌府内最大的米商,在保山商界有着极强的感召力。
老王头的这话一出,再笨的军士也能听出其弦外之音了的,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段鹏,可段鹏丝毫没有在意,只当没听见,并转身返回了帐营之中。
而此时的账营之内,已经围聚了诸多的腾冲卫军高层。
“鹏哥,怎么办?”这次连赵斌也有些焦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既然这群人要如此做,那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段鹏反问道。
“就是!杀他个鸟人去!”马六喊道。
“不可!现在动手尚早了些!一来时辰未到,我们通令上说是今天集结的,必须等到子时!二是伟诚的消息还未送至,不能盲目的出击!”段兴道。
“娘的!这顾宪凯是个什么人啊?如此之嚣张!”段天宇有些火了。
“哈哈,不是他嚣张!而是他有做作的本钱!而且他应该是保山权势方面给我们的回击!”段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就在这时,简坤民匆匆而入,口中嚷道:“段大人,事情查清楚了!顾宪凯下令前千户所驻地的军屯人家暂离这里,而他召集了一班精锐之士,就守据在其家的大院之内。”
段鹏沉默了一会,冲着段兴做了个手势,这是他们商议好了的。
段兴马上下令道:“骑兵营!”
“在!”
“你们负责围住这前千户所驻地!不可放走一人!”
“是!”
“王新荣!赵斌!”
“在!”俩人同时应道。
“你二人分别领军在亥时围困住顾宪凯的大院!”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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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永昌卫前千户所驻地四周已被燃起了无数个火堆,照映着这座偏远之地。
而顾宪凯所住大院,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院门口处,段鹏等人来到了这里。
一位军士上前拍了几下门环后,大门“咣当”的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鱼贯而出一群人,领头的,则是一位彪形大汉,此人正是顾宪凯。
只见他率众慢慢的走进段鹏等人前面,一抱拳道:“两位段大人,不知何事要惊扰在下的院门啊?”
“顾宪凯!难道你没有收到卫里的集结通令吗?”段兴厉声喝道。
“集结通令?我收到了啊。”顾宪凯冷冷的说道,“不过,在下觉得,这通令简直是无稽之谈!哼,段大人,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每支“抽调”人马一走,我都遣人跟过去过了的。我想,你们应该更清楚吧?什么“告急军情”?全是他娘的胡说八道!缅军何时有进犯我大明边疆了?像你们这样“谎报军情”,是要灭门的!这叫在下又如何去跟着上你们的“贼船”呢?”
段兴一听,马上显得有些难以应对。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而我们接到的消息却恰恰相反,并且还有边关的“告急军情”函件!而你!”段鹏说到这里,提高了嗓门,“违抗军令!居心叵测!置朝廷的疆土而不顾!你该当何罪?!”
“罪?哈哈哈哈,我实话告诉你段鹏,你们的这些龌龊之事,我早已记下派人送往云南都司和京城五军都督府了!看你我究竟是谁有罪!”顾宪凯道,“不要以为我是个傻子,像你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官,我见得多了,你实授不过是个正六品的百户!五军都督府根本就没有对你其他官品有文下来的!”顾宪凯讥笑着。
“哦?看来你是对云南都司的任命也不服了啊。王新社!”段鹏说着,突然大喊了一声,“把这个“无法无天”抗命的家伙给我拿下!”
“我看你们谁敢!老子是正五品的朝廷官员!”顾宪凯怒吼了一句,并拔出了他那特制的宽大腰刀。不过,跟随其而出这群人,只有几个人也拔刀准备相助,但大部份的人则没有动,似乎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而王新社一听令下,身形一动,就掠了过去,王新会和王新繁紧随其两侧。
只听“呼”的一声,顾宪凯的腰刀搂头便冲着王新社而下,而王新社一闪,王新繁的大刀就架在了腰刀之下,王新会的剑“啪”的一下,剑面拍在了顾宪凯的手腕上,转眼间,王新社的右脚就横扫在了顾宪凯的身上。
“嘭”的一声响起,顾宪凯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上来几个军士,手忙脚乱的把顾宪凯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段鹏,你这个遭千杀的!老子要灭你满门!”被捆成粽子般的顾宪凯,在地上漫骂着。一位军士赶紧寻了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巴。
擒缚住了顾宪凯,段鹏这才把目光转向了跟顾宪凯而出的这群人。
几个人见情形不妙,马上跪倒在地,磕头请饶道:“大人!大人!我等都是前千户所的军户,受顾宪凯的蛊惑,不知道顾宪凯是在与朝廷,与大人您作对啊。”
这些人都是驻地周围的军户,平日里受顾宪凯的小恩小惠,帮衬着他做很多的事,这眼见顾宪凯被永昌卫的官长擒拿,这掉脑袋的事,谁还敢造次?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可就真不值了。
如此的言论一出,剩下之人全都跪了下来,请求宽恕,尤其是先前的那几个准备拔刀的,他们本是顾宪凯的心腹,如今见“大树已倒”,赶紧争先恐后的开始“表功”,“大人!大人!顾宪凯是罪有应得!他根本就没把永昌卫的通令传达下去!”
而此时的顾宪凯,则把眼睛瞪得像死鱼眼一般,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平日里唯唯是诺的手下,何以变起脸来是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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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了顾宪凯,段鹏急令段兴率部分人马留驻前千户所,由这些“变脸”的军户们去通知下面的各百户前来商议,而他自己则与甄一乐等人一道,当夜押解着顾宪凯返回了保山城。
次日下午,顾宪凯被抓捕的消息,这才像风一般的迅速传遍了全城。保山城里的那些“权势”商家们,纷纷“四处出击”,籍希望能打探点什么出来,而更为心思的是,这种事是否会牵连到自己。
而段鹏却在第三日,由永昌知府衙门正式布告,勒令全城欠缴税费的商家,必须在七日内上交至衙门税课司,逾期未交者,由巡捕房经办后事!
此布告如石破天惊一般,惊得保山城里的商家们惴惴不安,潜流开始涌动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