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几天,女子为了躲避仇家,伤势未好便离开了,此刻,这里又留下了苏卿、老人、云蝶三人。
院子里梨树的叶子慢慢舒展,苏卿在树下望着树叶发呆,时间不应该被浪费,可是在这里,苏卿觉得自己好像在等待什么,等待什么呢?像姜子牙一样,等待一代明君的赏识?暗自摇头,这个只能妄想了,那么是四处游玩,闯荡江湖?还是下海经商?但好像这些都不是自己兴趣所在,心中泛起些许焦躁。
等待等待…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亦有些忧心,选择了她,是对的么?这个一直将自己隐于人群中的女子,她会为了那两个孩子挺身而出么?可是她的性子却又是那么合自己的意,不寄希望于别人,千方百计的寻求着自己的出路,她那么像一颗向日葵,不管在不在意,都在向着阳光生长,那么,就如此吧,从此开始豪赌,他不信苍天依旧会狠心对他。
老人今天停了生意,只供应茶水,像是在等待什么,苏卿不停地给自己斟茶,做出一副借茶浇愁的样子,可是只有天知道,她只是想淹死心中的那些焦躁。
小丫头这些天也结识了街上的小孩,平时总揣着包子出去找他们一起玩,今天居然也出去了。
在苏卿喝茶喝的跑了n多次茅厕的时候,店里终于也出现了一张新面孔,他轻轻的一笑,走到老人旁边,行礼问安,老人平和的笑了笑,便让他去看看苏卿了,这三个月,他是老人知道的苏卿的唯一的朋友了吧。
“好喝么?”他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懊恼的面孔,突然觉得她蛮好笑。
“唔…”苏卿放下茶盏,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忙忙跑后边找茅厕了,恩,又喝多了。
“扑哧…”他笑了,这样大大咧咧,倒是很真实的女子,他慢慢的给自己斟了茶,看着店里的各色人物,心底的不安又浓了,这样的一个女子。
茶喝了一半,她又回来了,只是脸上又带了些忸怩,恩,原来还是知道不妥的,他在心底暗笑。
她低头,静静的坐下了,只是手紧紧的握着茶盏,显露了她的不安。
“你好像,不开心?”他轻轻开口问,说完又喝了口茶,他自小就喜欢这种茶,它民间极为普遍的一种茶,并不如名贵的茶那样需要繁杂的过程去泡制,茶浓厚的味道再加盐的咸味,两者结合完美,不知是茶修饰了盐的味道,还是盐成全了茶的浓厚,喝下去,瞬间,心就静了。
“没有…”她接着喝茶,鼓着腮摇头。
他忽然就有些责备自己了,为什么没有带小麦来,看到猫猫,她的心情也该好些了。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都觉得单薄,她可以么?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人脸上的表情就释然了,门外,却围着大量的人群,苏卿看着人群忍不住好奇,平常做生意的时候都没这么多人来,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人…
“来了来了…”就在苏卿发呆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一白发太监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托盘全用红色的丝绸蒙了,进了店里,很守规矩的立于两边,前边的白发太监却径直走到了老人跟前,很是客气的揖了下去:“见过林大人了。”
“刘公公客气,倒是老朽烦劳刘公公了。”老人亦回了一礼。
随着,叫刘公公的太监看到了宁浩初,也依礼互相见过了。
原来老人在等他们,老人原来认识宫里的人,苏卿看着他们拜来拜去,心底暗暗感叹,古代果然是“礼仪之邦”。
既然没有自己的事,那也转身刚要到后院躲在,却听见刘公公扯着又尖又细的声音问道:“就是这位姑娘?”
姑娘?原来是为了一位姑娘而来?苏卿好奇的转身,却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询问的眼神看向宁浩初,是、我?
宁浩初微笑着点头,已经来临,不管是福是祸,只好希望自己的微笑可以安抚她的情绪,让她能很平静的接受,此时,脑中又浮现出那张小巧玲珑的脸,她就在那里,巧笑倩兮,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失神。
苏卿在看到宁浩初对自己笑时,便开始猜测,为了何事,宫里的人来找到自己。
“林大人,如无不妥,这就宣旨可好?”刘公公看着自己成功把那个丫头喊了回来,便想起了来这里的“正事”。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卿,缓缓点了点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许这也是个机会。
苏卿看着刘公公走到自己的跟班面前,掀了丝绸,从托盘里拿起一卷绣工精细的金黄色丝绸,大声喊道:“民女苏卿接旨。”
苏卿木了,她看着老人在宁浩初的搀扶下,缓缓跪下,显然一切都逃过突然,苏卿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接旨?开什么玩笑,圣旨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恩?”刘公公斜着眼睛看着苏卿,好大的胆子,这是要抗旨不尊?
苏卿听了,看了看在一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苏卿的老人和宁浩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下一个动作,下跪。
原来他们都是知道的,苏卿想明白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义女苏卿,克娴内则,风姿雅锐,学贯古今…”
种种夸奖从头顶传来,苏卿低着头脸上尽是莫名其妙,呵呵,这是说谁呢?
那尖细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即册封为太子太傅,赐居太傅府,赏黄金千两…”
繁长的虚夸和赏赐之后,苏卿终于听到刘公公咽了口唾沫扯着凄惨的调儿喊:“钦此…”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有好奇,有幸灾乐祸,反正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表情,看着他们的样子,苏卿低低笑了,俯首轻轻说:“民女苏卿、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卿不是不知道呢,太傅,三公之一,不过,如此随意的就授予一女子,想必此时,太子太傅一职已是一虚衔。
原来照顾孩子,这孩子就是太子?没想到自己随口应下的是瑞安将来的天下。
苏卿的嘴角绽出一个自嘲的笑。
安静了十五年,她本就想如此平庸下去,到老、到死,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骨子里那些对所有人的谦恭该收起来了,因为模仿谦恭一招不慎,学到的便是卑微。
众人看着她一切做的可圈可点,有些讶然,素净的脸上不惊不喜,没有飞黄腾达后的喜不自禁,亦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这个女子,倒是特别。
老人看着此刻的她,仿似那要绽放的花蕾了,举手投足,居然都会流露出一种自信,好像封她为太傅,是理所当然,心底的顾及烟消云散。
刘公公看了,也不禁在心底叹了声好,不过转瞬便开始想,她是不是天生就不知道害怕,将金册交与苏卿,他笑的一脸喜气:“恭喜苏太傅了。”
“也谢过刘公公了。”苏卿也学着他一般笑的一脸喜气,就在刘公公转身时,她又低声补充道:“洗碗之恩。”
此时,正事已毕,那么,就准备接受她的怒火吧!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自己,这群骗子,居然还装梁上君子来调戏自己,老的老小的小,都不正经!枫都的教育怎么这样!!!
刘公公白白的眉毛顿时就弯的乱七八糟,这丫头,居然听出来了自己就是那天的蒙面人,就这么说出来也不怕开罪自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待将所有的事交代完毕,刘公公已经渴的口干舌燥了,苏卿端了碗茶给他,再看着他牛饮般喝完,苏卿笑的一脸狡诈:“一碗茶水十两银子。“
“丫头你这是诈骗。”刘公公听了她的话,将喝下去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一脸上当的委屈表情。
“咱们多熟啊,对不对?十两已经很便宜了。”苏卿在喷泉喷水时刻躲了过去,等他喷完,又很无耻的向他伸出手。
刘公公掏出了帕子擦着嘴,看着她一副市井流氓的样子,开始很无奈。
“梁上君子、梁上君子,哒哒哒~~~”两只老虎的调调,配上自作的歌词,相信很快就会爆红枫都,苏卿望着屋顶,作不在意唱歌状。
刘公公的脸瞬间就赤橙黄绿青蓝紫了,不过片刻,掏出钱袋仔细数了又数,一脸心痛的交给了苏卿。
收到钱,苏卿一脸兴奋的蹦到老人面前,大声的喊:“义父快看,咱们十两一杯的茶,连刘公公都喜欢的不得了!”
店外的平民百姓听了,顿时咂舌,十两一杯的银子,这家店里出了个太傅,也不至于涨价涨得这么狠吧?于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了。
老人听了只能在心底嚎啕大哭,他这几十年的声誉,算是毁了。
看着老人苦着脸,知道自己得逞了,又到了碗茶,回厨房拿了大量花椒末和盐,放在茶盏里都不等摇匀,就送到了宁浩初面前,她看着他,一脸期待,宁浩初看了看苏卿,再望了茶杯里水面上的花椒末山,皱着眉问:“可不可以不喝?”
“怎么,当朝太子太傅敬的茶,宁小王爷也不给面子?”苏卿此刻笑的一脸纯真。
于是,宁浩初战战兢兢的接过了杯子,看着高耸水面的花椒末山,宁浩初知道了,不止“茶儿”不能惹,这个女子也不能惹,可是这个怎么可以怪自己,是伯父的主意。
“快喝呀!”眼神如葡萄反射着耀眼纯洁的光芒,却怎么看怎么邪恶。
于是,宁浩初安抚自己,经历过沙场磨砺的自己,还怕了这小小的一杯茶么?于是,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在苏群的带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宁浩初。
只见宁浩初先是被干的花椒末呛得只咳嗽,后来咳嗽之际,又被茶水呛到,等到茶水一滴不剩,宁浩初已红着脸趴在桌子上咳得死去活来。
刘公公看着宁浩初,一脸的恐惧无法言说。
老人也是万分同情的拍着宁浩初的背,垂泪欲滴,自己怎么这么有眼无珠,惹了这么个大神。
“可怜啊…”“是啊…”“可千万不要死了,他我们瑞安的神将啊…”门口的眼球紧随着宁浩初转转动,看来他还是有些地位的。
苏卿转头看了门口的看客一眼,那穷凶极恶的眼神,吓得众人顿时住了口,估计明天就可以传出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就是,从前,有个太傅,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苏卿想到这里,很无辜的眨了眨眼。
再看他,半条命快咳没了,苏卿皱了皱眉,真笨,那么大口喝,不被呛到才怪。
宁浩初此刻已然悔不当初,自己这么好心干嘛,还以为她会被吓到,可是现在搞得自己命都要没了,但就这么随便一想,便又咳得死去活来。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碗清水,此刻的宁浩初所有的理智都被咳到了体外,他抢过白瓷碗,大口饮下,丝毫无形象可言。
喝完水,宁浩初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抬头虚弱的说道:“谢谢。”
“不谢,嘻嘻…”温和的女音,好像是…宁浩初吓得一个激灵就躲到了老人身后,偷偷探出一个头,他看到苏卿正看着他,纯真无邪的伸着小拇指像蚯蚓一样弯曲再伸直:“一百两。”
“哐当…”重物坠地的声音,苏卿看着老人身后倒地不起的家伙,得意的眨了眨眼。
转身,看着刘公公笑:“我都说给你打折啦~”
刘公公看着宁浩然晕过去的身影,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老奴还有事在身,会见…”
随即带着手下的小太监落荒而逃,门口众人见了,也纷纷逃命而去。
“且~~~”身后是苏卿拉的长长的鄙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