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断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种冷漠的美感,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卧房门,像是在观察猎物的反应。
“我看见云藏白衣了。”他说。
宇文无鹜耸肩:“终于追上了?那你怎么没拿下他。”
“各种考虑吧。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孩子,既然他不逃跑,就犯不上用别人的孩子冒险。”
“他长什么样子。”
“看不清,带着斗笠和面纱,还挡着脸。”
宇文无鹜失笑:“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云藏白衣。”
祁断盯着卧房门上的某一点,似乎能看透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直接和里面的人面对面一样:“感觉。我没见过他,他一直戴着面具。但……从馒头店里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马上就知道那是谁。很奇怪对吧,只是听说过他做的事,就能从人群里一眼认出来。太明显了,衣着可以伪装,脸可以易容,可是姿态不会变,一坐一卧之间的习惯终其一生都改变不了。我看到那个人坐在尘俗之间,就像在发光一样,没办法不注意到。那些凡夫俗子都是瞎子,他们居然看不出藏在他们身边的那个人跟他们完全不一样。而且那个小孩说他凉,云藏白衣会凝水成冰的功夫,有无数的人可以证明他练的这门功夫体温会比正常人低。哑巴表弟……呵,亏你想得出,宇文无鹜。”
“怎么话茬又落在我头上了。”
“老主顾的一两百个馒头,老主顾的哑巴表弟,再加上我之前的错认。宇文,别说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我大意了。万没想到居然是你在追击他,而且倒霉催偏偏让你堵上了门。”
“怪苍天有眼吧。”
祁断手上加了力气,那扇脆弱的卧房门眼看就要被推开。
突然,他眼神变了,那种懒洋洋的状态被取代,此时他快成一道残影,从门边退开。
脆弱的木门应声而裂,飞溅的碎木贴着宇文无鹜飞了过去。
祁断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他甚至都没有拔剑,仅仅用拇指把剑鞘推一寸宽的一条缝隙,就有一道炫目的剑光化解了云藏白衣的招式。
被那道剑光所慑,云藏白衣不敢冒进,他化去手中的冰刃,抬手重新凝出无数锋利的冰针悬浮在空中,他猛的挥手,那些细小的飞针便全部冲向了祁断。
祁断以不变应万变,还是用一寸剑光对敌,那道剑光也如同云藏白衣的冰晶一样以一化万,眨眼之间那些冰针竟然都落了空,一个都没剩下。
云藏白衣极力克制着撞窗逃跑的冲动,反而向着宇文无鹜的方向平移了几步,他护着堂兄,盯着祁断的动作一刻都不敢放松。
“哥,走。”
宇文无鹜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不必担心我的。”
说完,他转头向祁断说道:“祁断,我做保,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祁断也看着云藏白衣,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只闻名未曾见过面的敌手,眼神里满满都是惊讶,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你长得……跟我想的不一样。”
“嗯?”云藏白衣一愣,一肚子戏都被这句话打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宇文无鹜反而反应极快,反问道:“怎么跟你想的不同了。”
“我以为会长得更粗犷些。”
宇文无鹜切到云藏白衣前面,反护住他:“祁断,就算我求你,看在你我是好友的份上,你就当没见过他不好吗?我以人格担保,他以后不会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就算云藏白衣已经死了,你回去对江家和邓家说云藏白衣伏诛,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他不会再出现了,我发誓。”
祁断用下巴点了点云藏白衣:“让他自己说。”
云藏白衣问道:“说什么,难道要让我,向你告饶,那在下宁愿一战。”
祁断歪着头饶有兴味地说:“用冰刺攻击效率很低,连伤我都做不到,聪明如云藏白衣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所以这招的目的应该是遮挡我的视线。按照常规,我的视线受阻,这时候从窗户逃走是最合适的。然而你……却跑去护着根本没危险的宇文。”
云藏白衣咬着牙,心里的盘算都被说了出来,再按照原来的打算演下去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藏白衣假设了一下如果自己刚才选择从窗户逃走会是个什么结局。
很显然,祁断更快,实力更强,从这么近的距离成功逃脱简直像做梦一样。
所以像这样假装大义凛然地护住根本没有半点事的宇文无鹜应该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确认了这点,虽然已经被看破了泳衣,云藏白衣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我怎知,你不会,对他出手。他包,庇我,按照你们,的规矩,包庇同罪不是吗。”
“你和宇文无鹜到底什么关系。”
先是问长相,再来问关系。云藏白衣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自己算是逃过这一次了,但他也不敢放松,斟酌着每一个字回答道:“在下是宇文无鹜的堂弟,叛逃东瀛之后无处可去才来投奔,之前那些事,跟我的,兄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知,情。”
宇文无鹜还要说什么,被祁断制止了。
“宇文,你去一边。”
祁断说得严厉,一点都不容反驳。宇文无鹜回头看了看云藏白衣,叹息一声走到了旁边。
这样一来,云藏白衣终于和祁断正面相对了。
“要是换个地方被我追上……”祁断把手搭在剑柄上,像一只逗老鼠的猫。“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死了,感谢你的好兄长吧。”
“我没,想过要牵连他。没想到躲到这个地方也会有人追到,是我天真了。”
“我说过要问你,你想跟我回去,还是一了百了。”
云藏白衣咧嘴一笑:“从现在来说,我活着,很重要。不是落在江古远和邓先云手里,而是我这样,活着,很重要。”
祁断挑眉:“何出此言。”
“你们现在的问题,是东瀛人集体由明转暗,他们擅长潜伏和暗杀,我想,此刻大概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正被骚扰得焦头烂额吧。失地已复,守着却并不轻松。但他们,也不是无懈可击,还有一个致命的变量——我。我掌,握了大量关于他们的情报,星谷贵一,你见过的那个老头,我知道他的弱点,我知道如何击溃他们。没错,你应该,你本应该带我,去见你们的江古远,通过拷打之类的手段,让我说真话。但你们怎么保证我的,安全。恕在下直言,你们,包括你,祁断,都没有那个本事让我,能完美躲过东瀛人的刺杀。现在他们想杀我,苦于找不到我,我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柄利剑,他们不敢太放肆,怕我跟你们,合作,也不敢弃我不顾,杀我仍然是,重要的。有我这样,一个可以分走他们精力和人手的存在,何苦要急着处理掉呢。”
祁断没想到到现在这个时候云藏白衣居然还敢讨价还价,这一来,他突然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明明可以逃走,却留下来保护别人,就像在冷石镇一样,完全可以挟持幼儿撤退,他却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