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无鹜实在是不想看他,那张脸总让他想起某个人。他故意转身背向云藏白衣,像是要把灶台捅穿一样用力铲着那些可怜的锅巴:“你知道那种事。毒姬给你找过……通房丫鬟?”
“是的,十五岁的时候。”云藏白衣挠挠头,颇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将军的儿子,毒姬觉得早让我知道,多体验一下,以后可以不受诱惑。可惜,我没,成功,没有感觉。”
“竟然有这样做母亲的!”宇文无鹜把锅铲掷在锅里,碰撞出好大的声响。
云藏白衣早就觉出宇文无鹜情绪不对,即使是早做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扔锅铲的动作和声音吓了一跳:“她也,是为了我好。她的理念是,堵不如疏,见的多了,自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云藏白衣耸肩:“啊,说归说,我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还遭了不少白眼。我觉得,我是那种人,如果不是倾心之人,就没有欲望。她们很美,我只能欣赏。不管怎么说,毒姬也算达到目的了,她的,目的就是这个,避免我轻易被美色所迷,很无奈居然是这种方式来实现。”
宇文无鹜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好像卸去了千斤重担:“以后不许做这种事,云藏,我是认真的,这是我的底线。这次看在你不过是想蹭个床就不跟你计较,如果有下次,你就给我滚。”
“怎么?”云藏白衣没想到宇文无鹜竟然会这么说,一向温文尔雅的堂兄为了一件小事大发雷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即使是,发生了什么,顺应内心的欲望,又有什么不对。”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为了繁衍后代,就是肮脏的。你们两个里只要有一个是女人,可以,只要他喜欢你你喜欢他我现在就给你们包喜钱,可你是个男人,他也是,就算是女子,胡乱和男人亲近也是不对的,难道你不觉得半夜爬到另一个男人床上很脏吗?!”
“顺应自己内心所想,就是顺应天道。如果我是自愿的,爬谁的床又有什么不同,又没有碍到别人的事。”云藏白衣不想跟宇文无鹜争执,说完了这些话他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我没觉得,脏,况且这种事也是人之常情,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把问题复杂化,本来只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非要拉上纲常伦理。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想法。”
“够了,住口。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你也是个大人了,以后你想怎样我也无权过问,但唯有一条,只要你在我这里一天,就不许你行你那套歪理。”
“明明都是一对同胞姐弟带出来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弦三究竟教了你什么。”云藏白衣的声音有些绝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找了个男人,你会不会,跟我恩断义绝。”
宇文无鹜猛然转身,指着云藏白衣的鼻子说道:“不许你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你跟他长得这么像,为什么性格差这么远。”
“……如果这些都是他教给你的。”云藏白衣愤然拨开宇文无鹜的手指。“可以想象,当年毒姬和弦三的分歧,也难怪毒姬气他。可是,我记忆中,的弦三,完全不是这种人!”
“那跟你无关。”
云藏白衣怒气冲冲出了雪屋,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走出了院落,云藏白衣有些茫然,眼前的天地广阔到无边无际,他身处其中,越发觉得自己卑微得可怜。
实在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顺着一行浅浅的脚印信步走着,在宇文无鹜消气之前,他觉得还是不要去堂兄眼前碍眼比较好,他们的认知有天壤之别,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消弭的。
或许真的应该考虑搬出去。云藏白衣想。
前方的声音愈发嘈杂,云藏白衣驻足观看,从漫天雪舞中辨识到了一个人影。
祁断。
他穿得不多,在一片稍显平坦的雪地中间一遍一遍演练剑招,看上去他在试着把两种迥然不同的剑法结合在一起。这有难度,衔接的动作之间差别太大,即使是祁断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把它们贯通起来,只能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断调整。
云藏白衣围观了一会,看得眼花缭乱,他不擅长剑法,更何况中原的剑路跟东瀛完全不同,看了半天也是不知所云。
突然,他灵机一动,把飘雪集聚在掌心,结成一柄长刀,顺手弹了一颗冰丸在祁断脚下,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突然被打扰,祁断看表情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他突然看到了云藏白衣手里那柄怪模怪样的刀,微蹙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这是要切磋?”
“试试看。”云藏白衣双手持刀,尽力上举,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热身。“肯定无法与阁下相比,但,我会,用星谷贵一的方式来进攻,他是个,剑道高手。”
祁断笑了:“你手里的明明是刀啊,说什么剑道。”
“嗯?”云藏白衣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武器,然后静静回忆了一下两种语言中的不同说法,然后才斩钉截铁地反驳道。“是剑道。”
“好好好。”祁断不想在这个无意义的地方跟他纠缠,反正对方是个异邦人,分不清刀剑也是有可能的。“让你一招。”
让一招有点少。云藏白衣想。
但他还是欠欠身,说道:“我要,进攻了。只用剑招,不加内力。”
他重新持好太刀,用阴阳步快速移动身体,眨眼睛就侵入了祁断的近身范围。
祁断遵循诺言,没有出手,尽管身处冰天雪地,他还是能感受到云藏白衣手中雪刃上的寒气。
云藏白衣故意砍偏了些,趁着祁断撤步的空隙收回手肘持刀侧砍。
祁断在刚好可以避开攻击的位置停住了,冷冷的刀锋带起的冰寒划过他的皮肤,在活动范围尽头停住了。
云藏白衣顿了一下,紧接着换成单手持刀,用空出的手臂狠狠砸了一记肘击。
祁断接住云藏白衣的手肘,向后掰了一下。
“疼。”云藏白衣说。
“哦,继续。”祁断松开了手,出于礼貌,他也拔剑出鞘,尽管他打心眼里觉得不用这样也完全没问题。
两个人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云藏白衣为了让祁断看清自己的动作,故意放慢了挥刀的速度,而祁断也乐在其中,对他来说,云藏白衣的刀路是很新鲜的,有些动作看上去简单,但如果深入去练习说不定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切磋完毕,祁断对云藏白衣手里那柄刀起了兴致。他向云藏白衣的方向伸了一只手,示意他把刀拿过来看看。
云藏白衣把太刀换了个方向,捏着刀尖把刀柄放到祁断手中。
祁断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手指顺着流畅的刀身一路滑下去。
“村正。”云藏白衣指指那把刀。“工匠村正锻造的刀以打刀居多,星谷贵一手里的,是为数不多的太刀村正。”
“如果是真的刀,那真是不错的东西。”祁断试着挥了几下,神情里有些许赞叹,因为是雪凝成的长刀,拿着不算很舒服。
“东瀛人的总部不在地上,在海里,东海三十里处有个海岛,没有名字,我们停了二十条战船,用草木作伪装。所以无论你们清剿了多少据点,总是不能斩草除根。”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作为感谢?”
祁断笑了:“感谢什么,留你睡一晚还是不杀之恩。免谈吧,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宇文的堂弟,至于留你一晚,也还是感谢你的好兄长去吧。”
“兄长的恩情,我自当铭记于心。但我要,谢的不是这些。”
“哦?“祁断回忆了一下自己跟云藏白衣为数不多的接触,无果,无论是馒头店的试探还是刚才的切磋,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还做了什么特殊的。
云藏白衣隔空化去祁断手里的雪刀,还是像刚才那样欠欠身,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请全力跟我,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