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羽就起来搭了一辆大货车往回赶。他搭的这个货车的车主兼司机说起来还算是他的师父,因为在他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痴迷于网络游戏天天逃学,后来发展到闹着要辍学,被父亲安排跟着这个司机跑了一段时间的货车,后来他实在是受不了跑车当徒弟寒冬腊月在煤矿装煤车的苦,又哭着回去央求父亲要重新读书。至此之后,洗新革面努力上进,从逃学的差生一路变成遥遥领先的好学生,直到考进了财经大学。但是这个货车司机的师父算是认下了,在三岔口只有他知道陆羽的底细,他经常对陆羽说,你是金饭碗不端,就喜欢当受苦人,我是没你那本事,有你那本事,我早跑到中央去当领导人了。陆羽虽然嘴上叫他师父,其实心里从来没把他当师父。刚开始跟他跑车的时候,经常看到他跟路上搭顺风车的女人耍流氓,而且他已经娶过四个老婆了,结婚离婚成了他的家常便饭,生下四个孩子,分别出自三个妈,现在的老婆竟然比他小了二十几岁。他还申请了个微信号,起了个网名叫克林顿,边开车边在上面和乱七八糟的女人打情骂俏。自从陆羽来了三岔口开饭店,他基本就天天在三岔口陆羽的饭馆里吃饭休息,陆羽也经常让他给家里的父母捎钱回去,就是两三年一次都没搭车回过家。看着师父在那里边开车边和一起跑车的司机说着黄段子,一笑一咧嘴满嘴黑牙,陆羽却一点都觉得不好笑,心里全都是葛云,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案子结了没有,是不是要被判死刑了,越想越心急如焚。
一回到老家,陆羽没回家,就直接到刑警大队徐涛那里问葛云案子的事。涂涛是陆羽的高中同学,警官大学毕业之后就分配回本地公安局了,高中的时候他因为和陆羽是同乡,所以走的比较近,在陆羽从省城再次被聘回世贸集团任财务总监之后,他经常在下班之后会叫着陆羽和其他走的近的同学一起搞小团体聚会。但陆羽离开小城的时候,连他也没给打招呼,所以徐涛在这件事上心里就了些芥蒂,因为在他心里,早就把陆羽当从小玩到大,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了,可就这样的感情,陆羽竟然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他们同学见了他总是问陆羽的消息,他也总是被问的哑口无言,有一次酒后被问的急了,闷声说:“谁也再别问我这个人的下落,早就死了,问什么问。”所以一见到陆羽,他就一扫以往的热情,冷淡的问了一句:“你来了?”
“嗯,你现在忙吗?可不可以出去一次,我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现在不行,我们马上要开会,你要不忙就在办公室等会,要忙的话你就先忙你的。”然后直接到会议室开会去了。
陆羽在办公室里越等越心急,一个多小时过去,徐涛才回来。
“现在可以走了吧?”陆羽问。
“咱就在办公室说吧,我说不定一会还要忙。”徐涛说。
“哦,我这次回来的原因你也知道了,现在我想马上见见葛云,能越早见到越好。”
“好的,马上结案了我就帮你联系探监,不过你也不能忙,先回家踏实等我的信吧。”
“那你能告诉我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吗?”
“说实话,这个案子我一直跟着,但是具体细节我就不说了,起先本来是交警队负责的,交警现场勘察定性为普通车祸,可后来有一个目击证人说在开车等着进高速路收费口的时候看到旁边停着这辆汽车,这两个女人在里面吵架,还看到副驾上的女人打了主驾上的女人一耳光,后来这个车也上了高速,开了一段就看到偏离方向,撞车了,也是这个目击证人给交警队和医院打的电话。所以交警队认为这起车祸有疑点,就给我们通知我们介入了。”
“哦,后来呢?”
“后来经过我们询问葛云,她马上就承认了是她人为的猛打方向导致的这起车祸。这么一来,案子就定性为谋杀案了。”
“不可能,我想了,葛云绝对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所以才胡言乱语的,我认为你们断案也太仓促了吧。”
“这个你现在和我说,我也没办法,葛云现在供认不讳,现在另一个当事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啊,你还是别管这事了,你又不是她什么人,你就见见她就行了。”
正说了,另一个警察进来说:“徐涛,队长叫你。”
“哦,知道了”徐涛说“陆羽,今天我不能陪你了,你看看,我们干刑警的,就是忙,没办法,改天我给你接风,等我电话。”
“好吧,接风就不要了,你赶紧给我联系尽快能见到葛云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就不送你了,回见啊。”
“好,你忙你的吧。
徐涛急匆匆的去队长办公室了,陆羽从公安局出来的路上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爸,我回来了,你们在家吗?”
“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临时决定的,现在已经回来了,马上回家。”
“哦,那你赶紧回家,你妈出去买菜去了,我打电话让她买点你爱吃的回来给你做。”
“嗯,不用忙了爸,一会回去说。”挂了电话,陆羽才想起来回的匆忙,什么都没给父母买,顺路就给父亲买了两瓶酒,给母亲也买了点补品。
回到家里,还只有父亲一个人在看报纸,看到他,父亲显得有点激动,拿报纸的手也微微颤动:“回来了?你妈一会就回来。”
“嗯,爸,你最近好吧,家里都好吗?”
“好,好,都好,累了吧,赶紧过来坐.”
“不累,爸,这是我给你买的酒,还有给我妈买的补品。”
“好,好,你能回来就好了,还买什么东西,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嗯,暂时不走了,要办点事。”
“那就好,你从十几岁就离开家,我也没帮到你什么,我这个当爸爸的没本事!”
“您别这么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你坐,爸去给你倒水去”
“不用了,爸,我自己倒。”
“你坐,坐着,我去!”
陆羽硬是被父亲按到沙发上坐着,看着父亲去倒水,父亲佝偻着腰,头发也全白了,好像稀疏了很多,还记得年轻时候的父亲头发又黑又密,一根根的立起来,像钢丝一样,转眼父亲已经迟暮了,想想这些,陆羽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几年在外面奔波,实在是欠父母的太多了。
“儿子”随着门开的声音,母亲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冲了进来,放下东西,一把抱住了陆羽:“儿子,你可回来了!”
“妈”陆羽也紧紧的搂住了母亲。
“回来就好,妈给你做好吃的。”
“嗯”
母亲满脸带笑,赶紧进厨房忙活去了,父亲和陆羽也跟进去要帮忙。母亲推他们出去,说:“不用,你们爷俩出去说话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好,好,我们出去说话,不给你捣乱了。”
陆羽和父亲出去坐到沙发上,父亲问:“你这几年在外面,多少次让你回来你都不回来,这次不打招呼就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您听说了吗?葛云和葛萍的事。”
“哦....”父亲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早知道会出事,你看看当初你们都闹成什么样子了,我当时就劝你不能糊里糊涂,你的性格里还是太像我了,太被动了,你走了以后,这姐俩不知道分别来过多少次,问你的下落,尤其是葛云,来一回哭一回,那模样看起来真是造孽啊。”
“爸,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想伤害葛云,葛萍那性格,您也知道,惹不起,我以为我走了,就一了百了了,没想到还会出事。”
“唉,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看你还是别去再纠缠那些事了”
“爸,当初是我对不起葛云,我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现在她不明不白的就成了杀人犯,我不能不管。”
“你怎么管啊,这么大的案子,听说已经判了。”
“你别管了,爸,我会想办法的。”
“唉,葛云是个好姑娘啊,可惜.......”
“吃过饭我想去她家看看。”
“好,你应该去看看去,可怜老葛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受得了,而且他家还只有这两个宝贝闺女,这下全完了,你去了好好安慰安慰那老两口。”
“知道,爸。”
“别说了,看你们爷俩,都不说点高兴的,吃饭!”母亲端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