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晓,莺啭枝头。
一阵不满的愤怒之气传遍山庄西南方的御兽堂,震得庄内禽兽四散奔走。
“叔父莫气,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男子手持折扇,态度谦卑,却一脸笑意道。
正是那位于一指山庄庄前举止矫作,气质邪魅的儒雅男子…
“我只是一指山庄的坐堂理事,四月二十五的须臾山大比,我不知道…”一位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气急的拍了一下桌角道。
“叔父,我念岚郝家没落,你改投当今十四方大势之中的一指山庄,讯势所为,我不怪你,但你好歹要为我这宗支一脉最后的香火骨血做些事情吧!”
邪魅男先是看了一眼放在大汉手掌中的炉鼎,随后饶有深意的盯着中年男子,目光一转不转。
襟坐于堂前的中年大汉见躲不过侄子的目光,叹了口气,对其道:“袗儿,我念岚郝泽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郝家的事情,如今你却一再苦苦相逼,令我陷入不忠不孝之境地,叔父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中年大汉别过头去,言语中竟有些哽咽。
郝袗见大汉眼中竟有些许水汽缭绕,深知这位老谋深算的叔父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既然如此,侄儿便自己想办法好了!”
郝袗起身,整理衣衫。
聊了足足两个时辰,却什么都没有捞到,郝袗心里难免会有些抑气郁结。
邪魅男虽气质有余,表面上看起来干也净利落,底气十足,但自从郝家没落后,其独自一人生活的很是不易,此番前来,便是想借叔父念岚郝泽在一指山庄的威势,为自己讨得一张入势牌冕,好让自己可以有机会入十四大势中修习。
但这位一毛不拔的叔父在得到其送来的传家宝后,却仍是说话处事左右逢源。
透过阳光,大汉见郝袗双管衣袖的袖口略有磨损,几乎要变得透明,一看便知是因常年穿戴濯洗所致,心里虽说有些不是滋味,但硬是把头别过一边,装作没看到。
洪荒替世之前,郝袗本是个不愁吃穿的富足二世子,每天的生活更是骄奢淫逸,醉生梦死。但自从华夏南端的天地回笼现世后,念岚一族的家族企业顷刻间倒闭,郝袗的家族父辈皆因承受不住压力而死于非命,宗家一脉只余其一人,而分支表亲则各奔东西,有些天赋能力的,则有幸被十四方大势看中,入了修行。
“如此甚好,叔父还有许多要事处理,便不多留你了…”
未等念岚郝泽说完,郝袗便打断道:“从今往后,念岚一族只有我郝袗一人,你我至此再无半点瓜葛,别过。”看了一眼放置在厅堂桌角上的炉鼎,郝袗转身便走。
这一番言语若是陈词激愤、铿锵有力倒是会给念岚郝泽多添加几分顾虑和担忧,但郝袗却说的有气无力,无感无情,似乎是在讲说一段凄婉爱情故事的结尾,另其叔父听得莫名其妙。
就连堂内的那名护庄大汉都有些觉得,这名远亲的气质忽然转型,与其来时的气度风范极为不符。
但这其实是郝袗有意为之,其深知念岚郝泽心机城府之深,炉鼎到手后,绝不会留自己一命,遗留后患。若是自己在其面前,做作的过于激奋,念岚郝泽绝对会立时出手,对自己不利。
虽说在这三年中,念岚郝袗也学了一些旁门左道,但都是一些轻身逃命的招数,而其叔父于一指山庄修习三年有余,自己绝不是对手。这一点,在郝袗来这儿之前,便已想到了。
出了偌大庄门后,郝袗拔腿就跑,生怕身后有人追来。
而这一次,他还真猜对了。
在其刚一出御兽堂的大门之时,念岚郝泽身后便浮现出一黑衣人影,在得到郝泽的下令后,黑影瞬息不见,暗中跟踪上了郝袗。
三步并两步,郝袗飞也似的上了来时的小船,行驶在江面湖水之上。
黑影显出行迹,站在岸边,向湖中轻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一指山庄中人只懂得御兽之道,对这行水之法是一窍不通。
感受到来自岸边的杀意,郝袗回头望去,却只见早已远去的一抹黑点,心中暗自庆幸,随后喝了一口清酒,抚平心绪。
郝袗心里一边暗自嘀咕,将来一定要让念岚郝泽好看而且还要拿回传家宝,一边又在想要以什么方法才能入势修行。
正在其一筹莫展之际,湖水中缓缓有一俱背朝天的浮尸飘向小舟。
郝袗本就是一幅瞧不起天,看不起地的纨绔子弟心性,自然不怕这一俱死尸。
随即拿起一旁的划桨,准备将浮尸拨弄走,以免恶了自己的雅兴。
木浆轻触浮尸一角,没想到不仅没将尸体拨走,反而被死尸的手抓住了木浆一端。
郝袗先是震惊了片刻,随即回神意识到,湖中人可能还未死,便使了大力气,将‘死尸’拖到小船上。
‘死尸’入船,郝袗见其果然还有一丝活人气息,便向其口中灌了几口清酒,助其将肚中湖水倾吐而出。
咳咳咳~
看起来约年近六旬老者,身着紫白色丹青素衫,外表看上去像是道师,却又无冠无髻,也无单剑拂尘,一时间郝袗不知应如何称呼他。
老者将肚中淤水反呕出后,神智渐渐恢复了一丝,双眼缓缓睁开,见一位翩翩青年正打量着自己,便知是被此人所救,连忙道谢。
“咳…多…多谢…小…兄弟,出手…搭救,老朽…不胜感激”说着还掐出道指,施了一礼。
郝袗风波了三年,岂会不知这是道指,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猜测老者肯定不是常人。
正在郝袗沉思之际,老者观其眼前救命恩人的面相身形,喃喃自语道,“嗯?…不…不错。就是这面相不是特别…”老者没在说下去,怕被眼前的年轻人听到,失了礼数。
“老先生刚刚说什么?”郝袗回神,好奇的问道。
老者略微沉吟,“呃,老朽是说,公子虽年过二十,但却骨骼清奇,未锻而先至,未补而后盈。是一个修行入道的好苗子,只不过观你眉目,额窄庭宽,目陷骨突,颧肌上笼,却是一幅先天克祖族,后天克父母的早夭之相。”
没想到老者说话如此直接,郝袗顿时在面子上表露出一丝不愉快…
但心里却暗叹这老头说得倒是头头是道,随即问道,“不知老先生何许人也,为什么如此想将不开,非要投河寻死。”
郝袗心底虽叹老者有些能耐,但被外人如此不留情面的讲出自己的难言之隐,难免会恶言相向。
老者仿佛没听到郝袗故意讥讽的后半句,很有深度的说道:“老朽逍遥嶟,任楼空,于前些时日参研心法,入了魔障,才会不慎跌落入这烟水湖潭。”
“逍遥…嶟?”郝袗顿时双眼放光,但是语气又充满质疑。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方大势中的修行着会像落水狗般落入湖潭中,且还需要被寻常人搭救。
逍遥嶟一脉所修之道为修身御心之法,身法神通当世无匹,但奈何其无甚强大的攻击性神通,而逍遥嶟又人丁稀薄,鲜有弟子,也无人愿入逍遥嶟修习。逍遥嶟主无奈,只好钻心参研门中至宝花溪月盈扇,想从中悟出一门可在须臾山大比中不落于别门的强大神术,但又因和扇中灵无法做到心神相连,导致心境陷障,在修炼身法之时,不甚掉进烟水湖潭之中。
“小友,有兴趣?”老者见貌辨色,一眼便看出郝袗对修行好像充满喜好,且观郝袗天资也特符合自己逍遥嶟一脉,再者其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任楼空便有意收拢郝袗做自己的入室弟子。
“呃,这个嘛,我倒确实是想找个门派入道修行一番,一方面是练练胆色,一方面是…唉,这个…人云亦云嘛!”
当世之下,入道修仙已为常态,郝袗这么说,的确无碍。
“观小友体质,特别适合修行我逍遥嶟一脉术法,不如入我逍遥嶟可好。也算老朽还了这救命恩情。对了,还不知小友姓甚名谁?”
郝袗思前想后,虽然也知道逍遥嶟人丁稀少,定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十四方势力虽说都开始大肆招揽弟子,但没有入势牌冕,自己便连第一场的面试都无法参与,更别说是通过了。
索性把心一横,没得去不如有人主动招揽,郝袗立刻道,“在下姓郝名袗。去逍遥嶟走上一遭,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收徒弟这种事儿,您老?说得算吗?”
说罢,还一边上下打量着如同落汤鸡一样的老者。
老者起身,打了个稽首,道:“呵呵,小友放心,若此等小事我都无法做主,逍遥嶟便真要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这么牛?”郝袗狐疑道。
老者哈哈大笑,“这是自然,自今日起,郝袗,便是我任楼空的入室大弟子!”
“随我回山…”
大袖一挥,人影虚浮,两人的身体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湖面之上只余下一叶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