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引来了不少人好奇又艳羡的目光,隔着两栋楼住的黄太太是最相熟的,羡慕道:“要说咱们这些老邻居呀,福气最好的莫过于咱们的付老太太了,女儿有出息不说,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又孝顺,连儿媳妇也是又娴静又乖巧!现在的年轻人呀,有几个愿意围着咱们这些老家伙们转呀?付老太太就是和咱们不一样!”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谦虚道:“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是你们肯恭维我罢了!”黄太太笑道:“付老太太就是谦虚,说起来您也是老街坊里数一数二的能干人,这治家的本事,我们可是及不上您一二的!”说着,亲热地挽了婆婆的胳膊,道:“付老太太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们这帮老街坊被您甩的远远地?今天呀无论如何我也要向您讨教一下这治家的法子,不说就不放您走!”
几位邻居纷纷附和,婆婆平日里要强惯了,如此奉承,十分受用,自然是满面笑容道:“哪里哪里?哪里有什么好的法子?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孩子,哪里还有几个能看得过眼的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寻常人家出身不好,教养自然也就差了。”说着,凑近身子向黄太太道:“儿子愿意娶谁,咱们挡不住,可是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了,就得守着我家的规矩。从前丈母娘教的不好不要紧,进了我家,我就要好好地调教调教,不成样子,就做不了我付家的媳妇。”
迁娴笑得久了,脸颊又酸又麻,婆婆的一席话更叫她尴尬不已。可是见周围一圈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朝她地望过来,眼睛里那些须探究的意味,带这些复杂的味道,叫她不得不警醒。婆婆好面子,若是她在邻居面前带上了情绪,岂不是拆了婆婆的台?虽然婆婆说话有些伤人,但是她一贯如此,何必又非要当众与她争个明白,白白地叫人笑话。迁娴心里想着,面上依旧维持了笑意:“我们年轻人经的事少,有的时候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老人家愿意指点,那是我们的福气,谢都来不及呢,哪有不听的道理?”
周围异样的眼光立刻就散去了大半,更多的是赞赏和羡慕,黄太太更是道:“听听,这样的孝顺听话的好媳妇就叫付老太太得上了,咱们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虽然这话叫迁娴听着心里并不是很舒服,但婆婆眼中流露出来的满意,还是叫迁娴得到了极大的鼓励。许是心情够好,婆婆与一众老邻居谈天说地,十分欢快,连一向不喜欢动物的婆婆,也忍不住地摸了黄太太的宠物狗一把。
金色大犬长相凶恶,但性情却最是温顺,见有人摸了它一把,便把头凑过来,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婆婆的手一下。婆婆正在和人说话,冷不防地吓了一下,“哎呀”叫出声来,黄太太立刻笑道:“咱们来福这是想沾沾付老太太的福气呢!”
黄太太会奉承,婆婆便也另眼相看,细细地打量那大犬道:“它长得这样大,瞧着怪吓人的!谁不想这半天也不闹人,只乖乖地坐在这里听咱们说话,怪叫人稀罕的!”黄太太见婆婆有些兴趣,忙道:“可不是呢,狗是最通人性的……”
晚上付云霆回家,婆婆便将想要养狗的消息告诉了他,婆婆鲜少有什么爱好,如此,云霆自然积极支持。不出三日,便带来一只金色幼犬,与黄太太家的品种一样。
养狗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每日喂食、清洁、洗澡的担子便都落在了迁娴身上。婆婆极爱干净,对狗的卫生要求很高,故而,迁娴每天都要把楼下打扫三遍,比平日里又忙了许多。所幸,这只被婆婆取名为“旺财”的小狗与迁娴十分投缘,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跟随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和她玩耍,这叫迁娴在身心疲惫之余又多了几分宽慰,越发觉得旺财就像是自己的朋友一样。
婆婆心情好,付云霆也高兴,迁娴虽然很累,但是家中气氛越来越好了,迁娴心里的压抑也少了许多,就连从东北回来的璟惠也说她的气色好了很多。
每天早上陪旺财散步,是迁娴最快乐的时间。此时正值盛夏,屿桐小街两边高大的梧桐早已经将毒热的暑气滤开了,只留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漏洒下来,留下一路光斑。旺财也很喜欢散步,与所有幼年的动物一样,旺财喜欢在夏日的绿荫下徜徉,也喜欢在耀眼的阳光下奔跑,又或者嬉闹蝴蝶、追逐落花,尽情地享受自由带来的安宁与祥和。
这个时候也是迁娴难得的放松的时刻,迁娴已经记不清上一回的如此放松地自在地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记得大学的时候自己最喜欢早起到校园的湖边晨读,累了便听一首喜欢的歌曲,让自己休息一下,迁娴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最喜欢听的是一首不流行的歌曲,很好听,一直陪同自己走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
迁娴至今还记得它的旋律:“……每一个我满心期待的清晨,都希望有你陪伴!那一双黑亮的眼睛,请让我住进你的心里……”迁娴浅浅地笑了,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不过才十八岁,喜欢上了一位大三的学长,那样朦胧的心情,就像这首歌一样,自己就那样傻傻地听了几年。最重要的是学长也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如星子一般明亮,微黑的面庞,一笑就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健康又青春。
后来她遇见了付云霆,与学长完全不同,一样是英俊的面孔,付云霆更多的是矜持、是不苟言笑,一身深色考究的商务装,昭示着这个男人不凡的地位与气质。每个人都说付云霆这样的男人才是最理想的结婚对象,自己也曾经对此很是不齿,但是付云霆对自己很好。更难得的是,他面对她的时候与面对旁人不同:他会微微地笑,虽然只是牵动嘴角不露齿的笑,却令他精致的面孔更加光彩夺目,不自觉就融化了迁娴的心,她终于觉得,他待她与旁人是不同的,可是……
迁娴倏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旺财不见了,她差点急出一身汗来,婆婆正宝贝着旺财呢,要是婆婆知道了,又要呵斥她了……
迁娴一路疾奔呼喊,左顾右盼,终于在转角处发现了旺财。迁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唤着旺财的名字跑上前去,才发现旺财蹲在墙角守着一个人。那人抱着头面向墙壁瑟瑟发抖,怎么了,难道是旺财伤人了?
迁娴看着蹲在那里已经长得近半人高的旺财,越想越觉得心虚,忙走上前去牵开了旺财,后退几步,小心问道:“您没事吧?”
那人发抖的厉害,颤声道:“你把他牵开!牵开!”
迁娴忙随着他的意思远远地牵开了旺财,打量着他,半新不旧的制服很是精神,难道是他?
她见他还蹲在那里发抖,道:“我已经牵着它了,没事了!”
那人应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探头来看,一看便跳起来道:“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狗,怪吓人的,你也不把它看好,由着它这么到处乱跑,像话吗!”
旺财见有人对着迁娴凶,立刻汪汪地跳着叫起来,他“妈呀!”不由叫着倒退几步停下来。
待看清了是迁娴,顿时安静下来,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一挠头道:“原来是你呀,我刚才没看清楚……”
迁娴见他一副尴尬的模样,顿时又想起了上一回的叔叔事件,忍不住地想要笑出来,但是看到他不知所措地红了脸,又极力忍了下来,道:“对不起,我刚才一时疏忽,旺财自己就跑开了,其实它很温顺,也很听话,不会咬人的。”
他见她提起了刚才的事,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喃喃道:“它一见了我就追上来,整整地追了我半条街,害的我连包裹扔在街尾也顾不得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跳起来大声道:“哎呀,我的包裹!要是丢了,这几个月可就都白干了!”说着慌慌张张地就跑了。
迁娴听着如此,心里也很是不安,自己不过是稍稍地发了会呆,就给人家带来这样的麻烦,要是那些包裹都丢了,他一定要赔很多钱吧?说不定还会因此而丢掉工作……迁娴简直不敢往下想,急忙牵了旺财也跟着追了过去。
令她欣慰的是,他的车子还在,他正在埋头清点包裹,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是她追上来了,冲她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放心吧!包裹都在,一个都没有丢掉。”
迁娴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忍不住地细细打量他:中等的个头、长的很结实,一头浓密的短发,鼻子挺直,目光明亮,是个很有男子气的年轻人,怎么会这样怕狗?
迁娴有些想不通,难道是旺财攻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