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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里寻岚(中)

轻风正好,阳光和煦,灵月郡的几棵百年老树上传来阵阵莺啼。大如车盖的阴凉下,戴着草帽的男孩跪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流着眼泪。他面前是一只刚离世不久的小猫,它腹部雪白的毛皮被鲜血染得通红。

“姐姐,姐姐!快来!”小川一把拉起小岚的手,向林子那里跑去。一棵百年老树前围了很多人,男女老幼,都站在一个年轻人的身后,似乎这个人要表演什么绝技。“姐姐,就是那个人,是游侠!”孟寻川指着那个年轻人说着,他充满好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拔起腰间的宝剑,缓缓闭上双眼,气沉神定,剑刃周围开始浮现出阵阵青光。“哇,好厉害啊!”和孟寻川一样大小的孩子们都惊呼道。年轻人的眼睛忽然张开,他手里的剑向前横斩而去,愈胜的青光化作一道月牙状的剑气,如鹰隼一般飞向那一丈粗细的古树。

仿佛蜜蜂震动翅膀一样的声音向着古树接近,短暂的“滋滋”声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安静。这时围观的众人都在疑惑着,也有人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在装神弄鬼,可忽然大地的一阵震荡,那百余吨重的古树轰然倒塌,千百只鸟从林中向天空飞去。

“好厉害啊,真的好厉害啊!”小川一手拉着小岚一手指着那个年轻人道,“我以后也要成为那么厉害的游侠!”小岚笑着说:“一定会的。”

几日后。

“小川,小川”后面的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小男孩听到声音,回过头去,满脸泪水对她哭诉道:“姐姐,嘟嘟……死了……”小姑娘看到小猫的尸体,立马慌了神,眼泪随即充满了眼圈。

这只猫是孟寻川和孟寻岚在河边玩的时候捡来的,那时候它受了伤,有两只脚已经走不了了。两个孩子把它救回家,养好了它的伤,一直把它当做最好的玩伴。孟寻岚把自己的泪水擦干,掏出腰间的手帕又把弟弟的眼泪也擦干净,安慰道:“小川,你别难受了,咱俩把嘟嘟埋掉吧。”“好……”两个小孩煞有介事地像安葬一位朋友,还竖起了一个小碑,并在上面画了一只猫的形状。

嘟嘟死后,小川便很少笑了,在这些日子里,细心地姐姐一直在想办法让他好起来。忽然有一天,孟寻岚跑到孟寻川跟前,将背在后面的手伸给他看,孟寻川一看,她的手里竟是一个颇为精致的狸猫布偶,这只狸猫和死去的嘟嘟长得神似异常。小川一把抓过这个布偶,开心地问道:“送给我的么?”

“是啊,奶奶教我做的,喜欢么?”孟寻岚说着,下意识把扎了很多针眼儿的小手背到了后面,怕被孟寻川看见。

“喜欢,嘿嘿,好喜欢啊!”孟寻川忍俊不禁,一口亲到姐姐的脸上,她雪白的脸忽如天空上朝霞。小岚姐姐无论是喜悦还是紧张,脸总会变得通红,小川一直很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尤其是她在脸红后捂着脸的样子,显得更加可爱。他想要一直守护着她通红的脸颊。

……

“姐姐……”孟家的某间卧房传来一声呓语。床上的十六岁少年动了动眼皮,也许是被自己的梦话吵醒了吧,他揉了揉眼睛,起了身。天空的尽头微微泛蓝,他洗过脸,着上黑色獬豸袍,头顶束着金色獬豸冠,将桌案上的一个卷轴藏入袖中,欲离门而去。只是刚要走出去,他的余光瞟到了镜子旁的狸猫布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女孩子笑靥如花,问着他:“喜欢么?”这女孩正是孟寻岚,而这十六岁的少年正是孟寻川。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十年的光景转瞬即逝。灵月郡依旧鸡犬相闻,但对一户人家来说,却已是物是人非。

孟寻川迟疑了一下,将狸猫布偶绑在腰间,走了出去。居家之外,需要穿过孟家的工坊,工坊里各式兵器农具搭在墙角,炉子里的炭火已经冷了许久。工坊的一角有座剑架,上面支着一把三尺剑,名为霜花,为孟寻川之父孟逸所铸,母亲洛樱为此剑印纹雕花。寻常时,孟家人都持此剑外出防身,只是这回,孟寻川没有携带此剑,径直向外走去。

一个时辰的光景,天上的星一点一点地褪了去,红日东升。一群骏马从孟寻川的身旁呼啸而去,颇有千骑卷平岗之势,只见马旗上纹着“赤月”两个大字,是贵族的阵仗。孟寻川扇了扇腾起的灰尘,慢慢走出了灵月郡,不久便到了赤月城。日光润泽,一座宏伟的城楼映入眼帘,朱红色的城墙足足十丈高,百丈宽。城楼顶部铺着一层层碧绿的瓦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城门大开着,人群在此出入,川流不息。城门正上方是一块青石匾,上面刻着“赤月”两个大字,字体被朱砂填满,遒劲有力,应当是出自某位大家的手笔。城楼上,城门两边,都部署着岗哨,士兵们统一穿着铠甲,身披红色斗篷,腰间配着宝剑威风得很。

当孟寻川进入主城的时候,正前方约二里外,有一座五十丈的塔楼。塔楼名为望月台,约莫着有近百层,中间是空心的,有机关进行升降的登云梯,一般只有达官显贵可以使用。平民百姓想要登顶,只能一层一层的爬四周的楼梯。塔顶没有檐,因为这座塔楼建造的最初目的,就是观测天象。经过赤月的子民代代的修缮,不仅塔楼的高度达到现在的水平,外观也变得精致了起来,木质部分的棱角被磨得光滑,上面或雕琢,或绘制了无数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以及仙童仙子。每一层楼都设置了桌椅,用于游人玩赏休息。楼层外部的边缘装饰着荷花形状的彩灯,想必到了晚上,彩灯竞明的样子一定分外好看。只是孟寻川从没有去看过。

穿过繁华的街巷,孟寻川离望月台越走越近,只见望月台下,行人纷纷绕行退避,原来正是在望月台的飞檐上,一青一赤两道光在缠斗着,不时有碎石和砖片从塔外坠下,十分危险。孟寻川思忖道:必定是登云会在此私斗。

二人皆披着蓝色斗篷,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在百丈高的楼台上追逐斗法。一人剑劲一提,一道青色剑气向另一人直逼过去,另一人亦是灵巧得很,轻功一跃,轻松落在了望月台的顶层,而几段碎瓦则如雪一样从几十丈高处落了下来。

登云会是赤月城的本土门派,可以说除了修罗门的分部以外,它也算是一家独大,并没有把赤月朝廷看在眼里,何况七城先祖颁布游侠三原则,其一便是游侠者不受刑律保护,不以刑律惩罚。这给了登云会极大的自由,没有人敢招惹他们。但孟寻川心里对这登云会早有恩怨,目睹此时之景,孟寻川只是冷冷一笑,也绕路走了过去。

时间还早,孟寻川打算先在街边吃点早餐,他刚坐下,就看到隔壁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天真无邪的女童,另一个仿佛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后者身穿着绯色衣衫,戴着金色凤头钗,手持着紫砂茶壶正在倾茶,春风轻抚,十里花开。赤月城很大,孟寻川也走过很多地方,但见到的姑娘多是庸脂俗粉,而这位姑娘虽只看得到侧脸,却是抓住了孟寻川以及附近所有男子的注意力。女童坐在长凳上,双腿在半空悠闲地踢蹬着,她环视了周围一下,目光忽然被孟寻川那边吸引了过去,蹦下长凳,向孟寻川跑了过来。

少女见女童跑开,连忙转过身,此时,她的脸完全映入了孟寻川的眼帘。孟寻川似乎是吸入了一口很长的气,半天没有呼出来。那有些疑惑,又有些温柔的眼神顺着女童的轨迹,转移到孟寻川的脸上,再与他四目相对。此时孟寻川屏着呼吸,演技拙劣地把视线转向别处。原来女童正是看到了孟寻川腰间的那个狸猫布偶,心中尤其喜爱这才跑了过去。说来也巧,孟寻川的视线转向别处时,正好看到有个黑点向自己飞来,黑点在短时间内越变越大,他的思维从卡顿中立刻飞速地反应着。猛然间,他意识到这是登云会弟子私斗造成的碎石瓦片,正从数十丈的高空急速落下,而方向,正是跑向他的小女孩!

少女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惊慌失措的她虽已站起了身,双脚却难以企及了。“不,不行!”孟寻川的心里蹦出这几个字,他再不愿意看到有人死于非命。电光火石之间,孟寻川猛地扑向了小女孩,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顺势倒在了地上,拳头大的石块蹭过孟寻川的脸弹在地上,砸坏了地砖,又砸破了一大坛老酒,这才停了下来。这惊险的一幕让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女童在孟寻川的怀里吓得哭了出来。

“小千,你怎么样?”少女焦急地问道。

“姐姐,我害怕。”小女孩一边哭,一边从孟寻川的怀里挣脱出来,向少女走过去。少女蹲下身,抱住了小千,一边安抚她,一边问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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