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最初本是一团混沌之状。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清气上浮,浊气下沉,天地逐渐开始分离。经过漫长的演变,最终上有九天,地有九州。
不知何时开始,有人类栖息繁衍于大地世间,此时的人类与禽兽无异,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直到上古燧人氏钻木取火,传于各部落氏族,人类才与禽兽区分开来,后有仓颉造字,薪火相传,数千年有余。但人类依旧自称为凡人,他们仰望苍穹,相信天上有神明的存在,遂筑造寺庙佛像,各种神明,祈求上苍保佑。茫茫人间,浩瀚苍生,人力虽已能敌过凶猛野兽,却难以摆脱生老病死之苦,手足分离之痛,异族进犯,亡国灭种,多少人渴望神力来改变命运。
在人间之外虽有神明,凡人却难以企及。九天之上,有天都穹宫,掌握天道,众神已超脱凡俗,他们俯瞰人类,如人类看待蝼蚁一般。
曾有修罗一族,功成得道,不逊于穹宫诸神,有非天之力。
九幽之下,则是无边地狱,以掌控命格,遵循六道轮回。
六道众生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一般互不越境。
九州之内,有赤县神州,地大物博,华夏文明千古不绝,是为正统。东海之遥,有仙岛篷州,为神州所不及。此地虽困于海内,但亦有人类居于此中,传统习俗与神州无异。
篷州之内有七城,分别为紫薇、青沙、蓝翎、碧水、黄龙、橙天、赤月,对应夜空北斗七星。七城由贵族担任城主,世袭而制,以安社稷。七城立而天下治,治世久而祸乱生,为平祸乱,则有游侠并起,匡扶乱世。七城贵族为感念游侠之恩,准许其自立门派,以震叛乱,遂有七城之内,门派蜂起,教会林立。
篷州方圆百万里,地大物博,元气充沛,藏有众多奇珍异兽及神器法宝,引得各门各派竞相争夺。各派不断圈画自己的势力范围,广收弟子,它们有些出世主求仙问道,有些则入世主称霸江湖。众游侠者善于修炼元气,他们身体强健,招数凶狠,据说极具天赋者可为万人之敌。
诸子百家,江湖各派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逐渐开始以“修罗门”为尊,世俗大权旁落。七城政治纵横捭阖,门派之争愈演愈烈,但每逢乱世,必有英雄辈出,青年才俊,如群星璀璨,不绝如缕。
篷州西部边陲有座年轻的主城——赤月城,这里远离平原五城,几乎不见纷争,此地政通人和,人们安居乐业,刀光剑影的江湖纷争多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我们的故事,将从这赤月城开始讲起。
赤月城,灵月郡,深夜。
黑夜落下一层帷幕,俨然的屋舍,摇曳的柳树,还有零星的灯火,有一片静谧的景色。往常郡里的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可是今晚,有一户人家却是灯火通明。这是灵月郡孟家,孟逸的妻子洛樱正在分娩。孟逸在郡里开着一间工坊,平时打造些铁器农具,销路很不错,孟逸在这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周围邻居或是邻村的人都很给面子,平时他也威严得很。只是在这个当口,孟逸却是在屋中踱来踱去,一会也不安生。随着一声凄厉的婴啼,稳婆剪断脐带,捧着婴儿对孟逸欢笑道:“孟老爷,恭喜你啊,是位公子!”
孟逸脸上乐开了花,给了稳婆好多银两将她打发走,现在是属于这个家庭的时刻。随后,他轻吻了洛樱的额头,道:“夫人,辛苦你了。”洛樱此时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只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孟逸连忙将这个胖小子轻轻地放入襁褓之中,抱给洛樱看,洛樱笑着,流了泪。“我们孟氏家谱在这一代是‘寻’字,就叫他孟寻川吧,怎么样?”
洛樱满意地,点点头。孟逸的身后,躲着一个三岁的小丫头,她探着头,看着洛樱床榻旁边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孟寻川的小脸胖嘟嘟的,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小手也不安分,一下一下地挥动着。
孟寻川“呜呜”地叫着,在襁褓里手舞足蹈,白胖的手一下一下地握着小拳头,着实让人喜爱。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踮起脚尖,慢慢伸出食指,想要触碰他的小脸。可她不知道该不该这样,于是回过头看看孟逸,似乎在向他征求意见,孟逸点点头,小姑娘这才放心下来。孟寻川此刻“呀呀”地叫着,高兴地扑打着两只肉肉的胳膊,女孩地朝婴儿的脸蛋戳了一下,只轻轻的触碰,就像是摸到了深埋的宝藏。而孟寻川则是把视线移到了床边的小姑娘脸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
这次对视,好像是山涧中流淌而下的溪水,在滋润着两岸含苞待放的桃花。一眨眼功夫,十里桃花霎时间竞相绽放,清风拂过,溪水承载着缤纷落英向远方飘去,百里芬芳。花瓣飘零,恍如梦境。
“小岚,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你以后要好好保护他啊。”孟逸微笑着说道。
小姑娘回过头,仰着脑袋问:“爹爹,什么是保护?”
“就是守着他现在的笑,不要让他哭,知道了么?”
“小岚知道了。”
……
“孩子他爹,你快过来啊!”洛樱向着院子喊道。这时,小川出生到现在已经有了六个多月,他身体健康得很,从来也没生过病,一家人都很和谐美满。
“怎么了夫人?”孟逸两步冲进屋子。
“小川总是哭个不停,这又没尿湿,也没发烧,怎么办啊,是不是生病了?”
“不像是啊……”孟逸思忖了一下,灵光一闪,喊道:“小岚啊,小岚,孟寻岚!”
“来了来了。”孟寻岚正在院子里洗手帕。她小小年纪就努力地想帮家里人的忙,有一次洛樱正在刷碗,孟寻岚就踮着脚,伸着手想要帮忙。洛樱知道以她的年龄做家务还太早了点,于是就让她在外面洗手帕。虽然看似简单,这小姑娘却是认认真真地揉搓了好一阵子,可是听到了父亲在叫她,她就只好先把手帕放在水盆里,擦干净双手走回到屋子里。
“爹。”
孟逸道:“小川一直哭闹个不停,你去看看吧。”
孟寻岚似懂非懂地走上前去,踮起脚尖,趴在床头,对着孟寻川轻声说道:“弟弟。”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雨过天晴一般,孟寻川立即停止了哭声,一下子竟是笑了起来,那婴儿特有的爽朗小声听得人也被感染了,整个房间都变得通透了起来。孟寻岚一声一声地叫着“弟弟”,孟寻川就在那“呀呀”地笑。
看着两个人特有的交流方式,洛樱笑着说:“小川这孩子,跟她姐姐可比我们亲呢。”
“可不是嘛。”孟逸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刚满一岁时,孟寻川说了第一句话,说了句“夹夹”。后来大家猜测他可能说的是“姐姐”。
孟寻川两岁时,孟寻岚开始背着他到处走,这对姐弟在郡里一直很是招人艳羡。傍晚,晚饭前,孟寻岚背着他去遛弯,孟寻川贴着孟寻岚的耳朵说道:“姐姐,‘小堵豆’!”
孟寻岚没听懂,问道:“什么‘小堵豆’?”
孟寻川继续说道:“‘小堵豆’,吃‘小堵豆’!”
这下孟寻岚才算是明白了,昨晚吃了土豆,小川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于是孟寻岚转过头跟他说道:“知道啦,小土豆,小土豆,咱们这就回去找娘做小土豆吃。”
孟寻川五岁,这时孟寻岚已经背不动他了,不过孟寻川很调皮,腿脚灵活的很,已经能跟他姐姐到处乱跑了。两个孩子有时候上山捡蘑菇,有时候下地里拔草,也经常到灵月郡的一条特别浅的溪水里捉鱼捉青蛙。
这天孟寻岚稍微一不留神,把弟弟看丢了,急得她到处去找,找到河边,孟寻川从河对岸一路从桥上小跑过来,手里好像还抓着一团球形的脏东西。“姐姐,我‘抓’了一只土豆,快跑!”后面番薯地里的一个老伯怒喊道:“臭小子,下回别让我逮到你!”
孟寻岚抓起孟寻川的手就往家跑,气喘吁吁跑了一路,刚到家门口就撞在了父亲孟逸身上,两个小孩一下子坐了个屁股蹲儿,孟寻川手里的土豆脱了手,滚到了孟逸的脚边。孟逸将那只土豆捡了起来,严肃地问道:“这是哪来的?”
孟寻川害怕父亲这样的表情,只好磕磕巴巴地说:“我‘抓’的……”
“在哪‘抓’的?!”孟逸的表情更凶了。
孟寻川低着头小声说道:“桥那边的田地里……”
“好啊,倒是学会偷东西了!看我不教训你,你们给我进来!”
孟逸像抓兔子一样把两个孩子提了起来,扔到了屋子里,又不知道从哪拿来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棍子两个孩子吓得坐在了地上,孟寻川胆子小,看着那么粗的棍子,已经哭了出来。
孟逸继续质问道:“说,为什么要偷东西!”
孟寻川吓得不敢说话,孟逸举起棍子就要打。孟家历代都特别重视名声,孟逸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成为偷鸡摸狗之辈?孟寻岚见状,一下子扑在了孟逸的脚边,抱起孟逸的腿“哇”地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说着:“爹,别打弟弟,别打弟弟了,是我把他看丢了,他才拿别人东西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孟逸一怔,这还是第一次见女儿这么护着弟弟,不过他还是冷下脸,毕竟这种事如果不及时制止以后恐有大祸,只能狠下心道:“不行,他犯了错就要受惩罚,你快给我让开!”
孟寻岚依旧在苦苦哀求道:“别打弟弟了,别打弟弟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任何人都会为之动容,何况孟逸向来疼孩子,又怎么狠心下手,他叹了口气,对孟寻岚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打他?”
孟寻岚抹抹眼泪道:“爹爹说要我保护他,不要让他哭,要让他笑。”
如此简单朴素的一句话,仿佛令整个世界都沉默了。那时的一句承诺,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深深地记在了自己心中,并付诸于自己的行动之上。当这两个人的名字被冠以同一个姓氏,其实已预示着他们的宿命开始永远牵绊在一起了。
孟逸听到这句话,心中是无比欣慰的,心中的气也消了。只是教育的目的没有达到,还是不妥,孟逸对孟寻川问道:“下次还敢不敢拿别人的东西了?”
“小川不敢了,再也不拿别人的东西了。”孟寻川哭哭啼啼地答道。
“走,把东西给人送过去,去跟人道歉!”孟逸让两个孩子去洗把脸,然后一起去还回了那个土豆。
滚滚洪江,山脉连绵,天然形成的狭长谷口之外,又是一片净世乐土。这是人们在篷州建起的第一座主城,历史悠久,名为紫薇。巍巍城墙,军旗猎猎,一个个士兵身着冰冷的盔甲,在城墙之上伫立着。天空阴得发暗,重云密布,风雨欲来。
在城墙之中有一城楼,一位中年将军正站在那里,他披着紫色斗篷,瞭望着城外的波涛与险峰,他有些斑白的须发在空中荡漾着,此人名为韩歧,是紫薇城的城主,多年前他发动了鱼肠谷的战争,将另一主城蓝翎的贵族悉数消灭,此刻蓝翎已处于他的控制之下,但蓝翎城中亦有反叛势力暗自活动,为韩歧的心腹大患。
“君上。”
一个武士模样的年轻人单膝跪在中年将军的身后,谨慎地唤道。武士衣着轻便,细眉深眸,辫发微飘,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
韩歧并未回过头,只是淡淡的,用沉稳的声音说:“童胥,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童胥答道:“禀君上,一切已安排妥当。”韩歧回过头,伸出手微微抬了一下,示意让童胥起身,接着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
“统一大业,非一朝一夕之事。寻常人难以成事,便是难以沉下心来,韬光养晦,只是急功近利,如此这般,纵兼具天时地利,掌握绝世神兵,也不过一介武夫罢了。”
童胥恭敬地答道:“属下明白。”
韩歧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童胥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一片紫芒之中,只有声音慢慢回荡着。